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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啟哽咽道:「纏、纏腰龍是什麼邪術?」
「什麼邪術?」周樨莫名其妙,「就是一種疹子,我奶娘就是生了這個出宮的,我還偷溜出去看過她,養一陣就好了。」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
周樨皺眉道:「太醫說長這種疹子的,要麼是年老體衰,要麼是思慮過重,子明,你到底怎麼了?誰告訴你這是中了邪術的?」
姚啟吭哧半天,也沒把話說清楚,最後他自暴自棄了,將這一段時間收到的鬼畫符催命函都拿了出來。
周樨挨個展開看完,越看臉上越熱鬧,最後他憤然一拍桌子,扭頭往奚平住的北屋走去。
半偶被奚平支使去煙海樓還書了——兩大升靈走了以後,奚平不但自己「活」了,對半偶的禁制也跟著鬆了,除了不讓他跟別人亂說話以外,偶爾會讓他跑腿打個飯還個書。
這會兒聽見有人敲門,奚平只好自己出來應,開門見是周樨,他愣了一下:「四殿下?」
「你欺人太甚了吧,奚士庸?」周樨一把推開追過來的姚啟,猝不及防地將姚啟那拿來的紙條往他身上一扔,冷冷地說道,「你最好有個解釋,不然咱們就去澄淨堂分說清楚!」
奚平毫無準備,他知道姚啟肯定不是會當面對質的人,料到姚啟會寫信回家、會到澄淨堂告狀……可萬萬沒想到這平時跟誰也不來往的姚啟會告訴周樨!
等反應過來周樨扔的是什麼東西時,奚平頭皮都炸了起來。
他第一反應就是回手將門拍上,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像個牽線木偶,動作和表情生硬地中止,後退的腳步猝然剎住,打了個旋。
周樨只見「奚平」抽了筋似的,轉身到一半又轉回來,頭微微一歪,目光垂在地面的紙條上:「啊……」
他用一種有點古怪的腔調說道:「這是什麼好東西?」
「奚士庸,你……」
「奚平」俯身撿起了一張字條,抬頭沖他一笑,不知為什麼,周樨突然說不下去了。隔壁常鈞也聽見動靜,三步並兩步地跑出來:「怎麼了?士庸子明……哎,四殿下也在,你們有話好好說,別吵啊。」
「奚平」用蛇一樣的目光從三人臉上爬過:「沒什麼,我跟子明兄開的小玩笑,過頭了,多有得罪,改日定給子明兄負荊請罪。」
周樨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後脊躥起涼意,他忘詞了。
常鈞卻抓了抓頭髮:「士庸,你好好說話,怎麼突然大舌頭了?」
「奚平」聽了,有些不協調地扭過頭看向他:「哦?有這麼明顯嗎?」
又一道閃電落下,將奚平那張他們熟悉的臉掃得煞白,雨下大了。
龐戩比歷牌還准,幾乎跟著金平的雨一起落在了莊王府:「莊王爺,你這裡有沒有……哎,有了!」
灰頭土臉的尺素魚在大雨中「復活」了,擺著尾,噴出了一堆信——大部分是胡言亂語。
「什麼『中了邪術……腰生紅瘡』……我說殿下,這也是你們商量的什麼暗號嗎,怎麼越來越看不懂了?」
莊王飛快地掃過那一堆陌生的字跡,目光一凝,一把接住最後一封信。
信上的字缺橫短豎,六個字寫錯了仨,好像狗爬的,只能老遠辨認出個大概形狀,寫的是:龐乃南疆人士。
龐戩瞳孔一縮,表情空白了一瞬。
莊王驀地扭頭看向他:「尊長,你想到了什麼?尊長!」
龐戩回過神來,牙關緊了緊:「我確實生在南疆靈礦——大宛礦區,家父曾是礦工……但此事只有當年將我送回大宛的駐礦半仙管事、以及幾個天機閣的老前輩知道。前天機閣總督蘇准師兄替我拿到記名弟子身份後,百年來再沒有人提起了。」
莊王一把按住他:「我們只查了邪祟,沒有查自己人,是不是?」
「不可能!」龐戩先是本能反駁,「駐礦管事和天機閣都是外門,只有開竅期修士,就算有個別不守規矩的,也頂多是築基初期,怎麼可能到半步蟬蛻還不被人發現!」
「但你也說了,那邪祟修為與實力並不匹配。」
白令插話道:「如果是外門半仙,出生籍貫、生辰八字都有記錄——仁宗年間的半仙應該已經現了五衰之相,現在在世的不多了。」
龐戩飛快地摸出一張符紙,三下五除二在上面勾了一道符咒,往書桌上一拍,符咒瞬間化作一片金光,桌面上出現了一本名冊的虛影。
「天機閣右副都統龐戩請問外門名冊,」龐戩喝令道,「仁、孝宗年間出生,世宗永興十八年在外門的開竅期前輩都有哪些?」
名冊翻開,無數人的身影浮到半空。
龐戩一眼掃過去,見一大半都是熟人。
「現仍在世。」
「祖籍寧安或早年有寧安居住史。」
他每報一個條件,人影就蒸發一些。
莊王:「問血象和八字。」
龐戩:「朱雀血象……八字四柱全陰。」
圖冊上人影亂飛,終於塵埃落定,只剩下了一人。
一個削瘦頎長的男人,中年模樣,面無表情的從圖冊中射出目光,冷且嚴厲。
莊王倏地抬起頭:「這是誰?」
龐戩盯著那人像半晌,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我的……上峰。」
「閉關八年的天機閣現任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