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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奚平應了一聲,一過江,他就「自由」多了,不管周圍什麼環境,跟人說話的時候他都不用擔心突然變啞巴,而經過野狐鄉大集,陶縣的轉生木里幾乎都存過他的神識,奚平雖然不能像破法里那樣操縱靈氣,但起碼在陶縣範圍內,他的神識是可以隨著人們呼喚太歲四處遊走的。
「別量了,量你也沒那麼多錢,準備跟我走吧,我們去東衡三岳弄錢。」
「可他們今年怎麼過?」
「今年是銀月輪奪天時,三岳會撥款賑災的——正好接趙家人也讓他們發了一筆橫財,拿出點皮毛來就夠熬一冬的粥了,別急,我會照看。」
拿走什麼留下什麼,以後他發現誰竊天時,就把誰留下當肥料。
魏誠響不太清楚這位大宛的前輩為何要照看楚國人:「前輩,他們叫你太歲……」
奚平道:「那我就是太歲。」
魏誠響愣了愣,想起自己剛開始叫他太歲時,這人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嘰燎亂叫:「前輩,你怎麼不生氣了?」
奚平淡淡地說道:「稱謂而已。」
假太歲死於劫鍾之下,如今他做真太歲,要砸了劫鍾。
第95章 化外刀(二)
楚國,余家灣縣。
余家灣位於陶縣東北、峽江上游一點,夾在群山之中。
打從高處放出目光,全縣看不見幾塊平地,有十畝地夠湊個鎮。當地人去鄰居家借根蔥可能都得爬上幾十階,線一樣細且蜿蜒的山路溝通四方,看得人心驚膽戰,風一吹就會斷似的。人們大多會在房前屋後搓出幾塊空地,見縫插針地種點口糧,生計則主要靠兩礦:余家灣西邊是鐵礦,依礦有一大圈熔金廠,據說大楚三成的鍍月金都是出自此地;靠北則有一大片青礦山,開成了梯田,每年出產大量靈藥。
世上除了劫道綁票和搞邪術,比熔金廠和青礦田再有油水的行當實在不多了,余家灣就是這麼一塊烏煙瘴氣的寶地。
余家灣西南角上,有座比其他山頭高出一點的小山,叫做「壽星峰」,也不知誰起的缺德名字,仿佛暗示著什麼——此山是個禿頂。
約莫是風水有點問題,這壽星峰沒事老挨雷劈,隔三差五一場火,半山腰以上燒得坑坑窪窪的。巔上還有個破廟,只剩焦黑的殘垣,門口掛著的破幡黑乎乎的,風一吹就「嗚嗚」響。附近村民會繞開這裡,尤其晚上,都說破廟鬧鬼。
此時夕陽已經沉入群山之中,晚風有些涼了,一個背著大木匣的年輕人獨自沿著長滿荒草的石階走上來。
年輕人摘下漏孔的破斗笠,抬頭看了一眼那破廟上的匾,徒手在半空中畫了幾筆。靈氣在這人指尖攪動起來,一枚沒有載體的符咒成型,利落地飛了出去,只聽「嘩啦」一聲,眼前的破廟好像水中月,一下被符咒撞碎了,焦黑的院牆盡去,露出一座頗有西楚風情的小樓來。
小樓門口站著一對三尺來高的侏儒半偶,也不知是真雙胞胎還是後天給雕琢成了一個樣,他們吐著蛇似的細長舌頭,垂涎三尺地盯著來客,齊齊叫道:「客官來啦,客官裡面請。」
這居然是一個專門接待修士的驛站,還挺傲氣——西楚不少暴發戶會用丹藥和靈石灌個幾十年,把靈竅灌開,那些人不修行,開靈竅純粹為延壽駐顏,符法銘一竅不通,比凡俗還凡俗,小樓外裹著個障眼法,得有能耐破開才能窺見真容,擺明了是不歡迎這種假修士。
「半偶要打賞靈石。」年輕人——魏誠響耳邊響起奚平的聲音,「你多少也給點。」
魏誠響進門畫符已經覺得浪費靈石:「不給,此地民風不正。」
奚平笑道:「不怕他們給你飲食里加料?」
魏誠響一低頭,假裝沒看見半偶的臉色:「沒錢,藥死我也不給。」
這鐵公雞進去找了個黑燈瞎火的角落坐下,將裝銀盤彩的大木匣放在身邊,那玩意又笨重又占地方,很快招來旁人側目。她也不在乎,讓奚平幫著她把看不太懂的楚文菜單通讀了一遍,記住不少字,點了套最便宜的面。
專門招待修士的驛站中,一般飲食都會加靈草,便宜的沒有,純果腹。沒撈到賞錢的半偶看出這是個窮酸,便翻著白眼道:「先給錢,本店只收靈石。」
「半錢四等青礦。」魏誠響點著菜單上不熟悉的楚文,皺眉抱怨道,「怎麼不去搶?」
於是她在眾目睽睽下摸出個藥鋪里用的小秤,從一塊指甲蓋大的劣等青礦上徒手摳下來點碎屑,一稱,不多不少,正好半錢,小心地攏進紙包里遞給半偶:「喏。」
半偶:「……」
奚平:「……」
在摳門這方面,龐文昌都得甘拜下風。
半偶回過神來,搶走紙包,罵罵咧咧地走了。
「魏老闆,」奚平嘆道,「你好歹也是吃藍玉入的道。」
「年少無知,你也不指點我。我當年要是清楚藍玉什麼價,爛成花瓜也不用它。」魏誠響還在肉疼,「前輩,你約的人哪見不行,非得上這麼貴的地方來?」
要是她自己,一兜子饢夠啃到東衡了,這頓飯錢能買一車面!
「對方點的地方,是個金貴人,謹慎得很,不在自己地盤上不露面。」奚平慢悠悠地說道,「趙家餘孽是在余家灣上的岸,咱們混進東衡還得靠他們,正好也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