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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睿殿下寫道:我無法為你引路,此道你須自己摸索。
周楹毫不意外,拍散了字條,他從隨身的芥子中取出一個錦盒。
入潛修寺之前,他將芥子裡的東西清空了,連轉生木在內,都丟給了白令保管,隨身帶的只有這麼一件東西。
盒上的鎖叫做「捫心鎖」,只是個開竅級的常見仙器——跟凡人的「密文鎖」道理差不多,對上密文才能打開,只是稍微多些花樣。
抹過鎖頭,那盒子上便顯出一行字:清淨道之道心至誠,絕不自欺,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周楹:「嗯。」
盒子上舊字便應聲消失,要對的密文冒出來:清淨無情道其實不在所謂「靈山三千大道」之中,是不是?
周楹一頓,隨後他輕輕彈出靈氣,將所有字抹了,只留下個「是」。
密文滲入仙器里,「咔噠」一聲,捫心鎖解除,錦盒打開了。盒裡是一打厚厚的字條,足有成百上千張,都附著靈氣。
周楹沒有動手翻,隨著七情封閉,他似乎連好奇也消失了。其中一張字條卻被預留的靈氣卷裹起來,活了似的自動彈出來落進他手裡。
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跡:「端睿不會指路,不妨試試找到心魔種,藉此打磨道心。」
周楹看完,紙條就自動灰飛煙滅,他耐心地等了片刻,見盒子中沒有第二張紙條飛出來,便平靜地將小盒扣好,重新收回芥子。
走到窗邊,周楹眺望玄隱內門方向。
築基後,他那本就讓人煩心的靈感比先前高了百倍有餘,如果入的是其他道,能在睜眼時守住靈台清明就不容易,無心蓮估計就是那時候徹底瘋的。
清淨無情道卻剛好能讓人六感中流過的一切都變成過眼雲煙,讓那過於尖銳的靈感徹底變成一件工具。
周楹一眼就「看見」了玄隱三十六峰瀰漫的淡淡魔氣。
無渡海心魔已死,世上只剩下周坤偷出來的那一顆,當初藏在了無渡海里,被三大長老不知不覺地帶走,直接導致了前任司禮趙隱殞落。
心魔這東西,說厲害確實厲害,不管升靈還是蟬蛻,沾上一點,不死也得脫層皮。但它同時也很「弱」,一旦被人警惕察覺,很容易就露出形跡,玄隱大能們每天查驗身心,又不是稀里糊塗的凡人,竟在趙隱死後八年都沒將那顆藏在玄隱山的心魔種找出來……這不合常理。
周楹客觀且不帶絲毫評價地思量著:所以當初跟著三長老上山的心魔種,一定寄生在一個眾人都以為不可能的地方。
周楹將目光投向了玄隱主峰,特殊的眼睛讓他能看見隱藏在主峰上的劫鍾。
這傳說中逢邪必誅的鎮山神器沒有發聲,但每時每刻都在無風自動著,像耷拉著眼皮,隨時張嘴噬人的凶獸。
周楹拍出一封「問天」,詢問端睿大長公主自己能否上主峰修行一陣。
這時,窗外又飛進一封白令的信,周楹揮手按下,跟其他信一起扔在角落沒拆。
開明和陸吾一干凡俗瑣事,他已經沒興趣了,替仙山料理而已。仙山既然還沒有吩咐,他也就懶得看,白令自行處理即可。
菱陽河中剛駛過一艘噴氣的「金平一日游」小船,被驚散的魚群重新聚攏起來,嘴一張一合地吃著水底的藻。
突然,水底稀疏的水草中冒出了一截奇怪的藕帶,幾條眼神不好的魚被吸引過去,淡淡的血跡瀰漫開。
然而菱陽河中到處是人留下的污跡和蒸汽船噴出的泡沫,那一點血跡很快不見了蹤影。
第161章 鏡中花(四)
藕帶隨即沿著水系,想往周圍蔓延,才侵染了一點旁邊的水草,它突然觸碰到了什麼,青龍心宿塔的銅鈴應聲而響,一道靈光閃過,將那條藕帶烤糊了。
幾乎是立刻,帶著潛行符的人間行走就出現在菱陽河邊,報了自己的位置,給天機閣總署傳信:「方才有髒東西驚動了心宿塔,不知道是什麼,有點像蛇……已經除掉了。不過水下似乎有一處靈脈破損,還是請總署派人看看。」
「奇怪了。」那人間行走例行報完,小心地避開了河邊摩肩接踵的工人和遊客,順口和總署當值的同僚嘀咕道,「最近青龍塔怎麼總是這響一下那響一下的,專挑靈脈的小破口,好像有人在往城裡窺探。誰這樣自不量力,又來打金平城的主意?」
「那可多了,單是這比別國便宜兩三成的靈石,就夠讓那幫邪祟紅著眼鋌而走險的。」同僚回信道,「上月咱們跟渝州分部聯動,剛抓了一幫帶著靈相面具的楚人,也不想想誰才是靈相面具的祖宗——放心,世上沒有比金平再太平的地方了。」
雖然人來人往、機械轟鳴,細微的破損在所難免,但邪祟和外國細作想在這些小破口上做文章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先前龍脈要等大選年內門派專人修補,自從「人間行走不築基」這一條規矩沒了以後,大宛龍脈、各地靈脈都可以做到「隨檢隨補」。金平龍脈是斷過,那也是司命大長老親自補的,除非有蟬蛻大能從天而降,不然整個帝都都在青龍塔籠罩下,保證一隻可疑的蒼蠅都飛不進來。
「但願吧,陸吾那邊還沒有頭緒嗎?莊王一走,他們怎麼跟丟了魂似的……我都一個月沒回過『家』了。」河邊的人間行走壓低聲音抱怨了一句,同前來檢修靈脈的同僚打了招呼,回心宿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