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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偃掃視昏暗的大殿,腦子裡不止一次想像會有人突然對自己衝上來,又或是暗中誰射出一支箭矢。
一陣腳步聲從遠而近,通往後殿偏門的門帘被撩開,國君率先出現。
有一群宮女踩著小碎步從其它的門進來,她們忙碌著將大殿內的一些燈給點上,各自跪坐在燈的旁邊。
國君坐好後用迷惑的表情看著中行偃,問道:「中行卿此來何事?」
中行偃根本不信國君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有些話不能講得太明,張口開始了東拉西扯。
國君剛剛知道中行偃一名護衛都沒有帶自己進來,經歷了什麼樣的心路旅程不重要,決定的是保證中行偃的安全。
一再的東拉西扯,誰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直至談到各家族近期軍力調動過於頻繁,兩個人的臉色才都帶著嚴肅。
「寡人得知朔突然病故,心痛也。」國君用的是『病故』這個詞,有著強烈的信號。
中行偃收到『信號』,心裡安穩的同時,嘴中說道:「吳國邀請會盟,不若君上明歲南下?」
國君做出了思考的模樣。
現在的情況是韓氏壓根不敢動,國君也沒有要搞事的欲望,變得巴不得有哪一家腦殘動一動了。
晉國短短十餘年連續兩次大動盪,各家族的小摩擦更是沒有斷絕,頻率著實是太高了一些。
國君希望的是各個卿位家族不和,不是卿位家族動不動就開戰,面對局勢可能再次失控,不能什麼都不做的。
他又必須想清楚中行偃提議南下是個什麼意思,免得有什麼空子被鑽了。
「邀齊、魯、衛……諸國,或可邀秦?」中行偃看了國君一眼,發現國君有了比較大的興趣,說道:「齊桓公多次邀列國會盟彰顯霸業,君上亦可!」
這……
國君眼睛瞬間睜大,感到極度有興趣。
當然了,他也明白中行偃要表達的意思。
晉國內部無法保證做到完全團結,只是不能再發生大亂。
再來是,中行偃在表態自己作為元戎期間,會付出最大的努力來保證晉國重新獲取霸權,希望國君能夠最大程度的支持自己。
國君沉吟了一下,問道:「中行卿以為何人可補下軍將之位?」
在他的想像中,中行偃應該立刻提出人選。
然而,中行偃卻是苦笑著說道:「臣不知。」
國君差點將自己屬意的人選脫口而出,話到嘴邊趕緊吞咽回去,咳嗽了兩聲,說道:「元戎若有人選可報於寡人,寡人不無應允。」
如果讓國君來選,他當然希望韓起能夠上位啦。
只是,事情就明擺在那裡,不想出現大動亂為前提,空缺的卿位只能讓中行偃來提名,除此不管國君還是任何誰,提出來非但是在搗亂,還是要跟荀氏、智氏、中行氏、程氏過不去。
國君先明白事理了一下,復道:「元戎亦覺各家動靜過大?」
這特麼!
國家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叫苦連天。
結果,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一家家暴兵暴出那麼多!
中行偃當然知道國君為什麼在幾個稱呼中來回換。
叫「中行卿」時講的是私事,也是一種凡事好商量的意思。
叫「元戎」除了施壓之外,更多的是提醒職權之重。
中行偃其實並不把國君的施壓看在眼裡。
除了名份之外,國君要啥沒啥,也不對……國君目前至少有韓氏和公族,算是有點依仗了。
只不過,韓氏和公族加起來怎麼樣?應該是跟魏氏實力差不多,其餘各個卿位家族誰慫誰傻逼。
不是公族合起來的「體量」不夠大,純粹是公族由太多家組成,又無法團結。
在中行偃進宮的消息傳開之後,各個留人在「新田」動向的家族,負責留守的每一個人都情緒緊張起來。
尤其是他們發現中行偃將護衛留在宮門,屬於荀氏體系的各個重要據點卻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不由變得更加緊張。
他們怕啊!非常害怕中行偃的腦袋被丟出宮城,荀氏體系的各處據點有大股全副武裝的士兵湧出來,再殺向韓氏府宅和宮城。
真要是發生那樣的事情,可以想像「新田」會亂到什麼程度,再來就是晉國又將面臨什麼局面。
自認實力不行的各個家族,他們肯定不希望發生什麼動盪,一切只因為動盪起來很難獲得好處,甚至可能順便被一波帶走。
覺得自己實力強大的家族,不是作為卿位家族的話,再強還能比卿位家族強?
好像有什麼不對?至少有幾個家族的實力,好像是比趙氏強了那麼一丟丟???
總之,絕大多數晉國貴族還是不希望發生什麼動盪,但他們又不具備什麼話語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來到了傍晚時分。
待在各自據點的荀氏族人,他們看著日頭已經下山,心情越變越沉重。
如果中行偃到夜幕降臨還沒有出宮,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會馬上離開國都,回到荀氏的各處封地聚兵,來一場最大的瘋狂。
而一道消息很突然地傳開了,說是智起帶來了三個「旅」,其中的兩個「旅」停駐城外,他本人則是帶著一個「旅」已經向城門接近。
不太注意智氏內部情況的人,對智起會感到無比的陌生,哪怕了解智氏內部情況,很多人還是搞不懂智起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