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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熊招不能讓薳罷成為攻擊目標,看向伯州犁,問道:「如我攻鄭、宋,晉將如何?」
內事不決問羋姓。
外事迷糊問外姓。
後面這個「外姓」特指從晉國那邊投奔過來的群體。
伯州犁是郤氏的出身,郤氏再怎麼樣也是晉國的老牌家族,肯定了解晉國的吧?
楚君熊招將眾人注意力引導到伯州犁身上是正確的做法,晉國那邊跟楚國爭霸失利也會將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引到申公巫臣或苗賁皇身上。
誰讓他們是從最強勁的敵人那邊逃過來呢?天生就更吸引人的目光,也真的更加了解母國。
伯州犁就知道被召喚過來參加會議沒好事,面對太多人像是刀子一般的注視,內心裡慌得一批,表面看上去則是穩如老狗,說道:「王上應問陰子將如何。以臣所見,陰子持國,作何決定,諸『卿』不敢有異議。」
這話說得,好令許多楚國大臣嫉妒呀。
身為人臣,誰不想在一國之中說一不二呢?
他們還是多少了解晉國的人,很清楚元戎能壓制國君和其餘「卿」該是多麼牛逼,又是可怕到什麼程度。
伯州犁選擇擔著一些風險,說道:「臣以為右尹(薳罷)之言持重,我可暫避鋒芒,乃至示弱,使其驕橫,再傾國結交陰子,引余『卿』爭強。如此,晉必亂!」
他冒的風險不是被罵賣國賊。
他們這一支小宗先被大宗要強行吞併,搞到不得不放棄祖業逃亡,在晉國時為晉國效力,來楚國肯定不能當透明人。
背井離鄉再當透明人,怎麼把日子過下去,不可能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而沒辦法翻身,怎麼讓母國知道伯氏的牛逼,哪天還干一回衣錦還鄉?
還有那麼一個事實,晉國越是強大對伯氏其實是一件好事,與有榮焉的同時,側面證明晉國貴族都有好基因,不愁得不到楚國國君的重視。
至於說伯氏在楚國奮鬥的過程中會傷害到母國?他們只能在內心說抱歉了。
晉國內亂?楚國君臣現在對這個萬分的感興趣!
結果當然是話題再一次被帶歪,七嘴八舌討論晉國內部各個卿位家族都有什麼矛盾,有什麼辦法去加深他們的矛盾,等等之類。
「晉古來自有章法,歷來外部得大勝,內部必起其齷齪。我傾力坐實陰子之能,揭中行獻子、智武子死因,不難使晉諸『卿』重啟舊事。」公子午突然發現伯州犁對晉國挺狠,大喜之下進行了總結。
大家一想:「對啊!晉國還有一個大矛盾被刻意壓下。」
早先可以是楚國給晉國的壓力太大,逼得晉國內部放棄矛盾,也壓下了中行偃和智瑩死得不明不白。
現在晉國獲得大勝,是不是該翻舊帳了呢?
並且伯州犁說得沒錯,晉國對外戰爭失敗就無比團結,失去外部的威脅則是很喜歡搞內鬥,每一次都還能弄出大陣仗。
楚君熊招靦著臉,問道:「如此,我便暫不追究?」
講這話的楚君熊招還是非常不甘心,問題是真的勢不如人,鐵頭伸出去也會被巨錘砸扁,明知事不可為,又何必呢?
還是有人存在意見,喊著叫著怎麼能夠退縮,打不過也要跟晉人拼了。
這一部分聲音並不大,多少讓楚君熊招心態非常複雜。
一方面,大多數楚人明顯怕了晉人,挺悲哀的。
另一方面,至少還有楚人頭鐵,說明血性未泯,就是有點憨。
公子午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說道:「如此,明歲我再啟十萬大軍北上,邀晉人往『湛阪』會獵。」
啊?
剛剛不是說好了,不再挑事的嗎?
怎麼下一刻又要出動十萬大軍跟晉國打???
這個其實並不矛盾,並且顯得很春秋。
好比如鄭國明明想要保住晉國的大腿,他們的做法是一再招惹晉國,又在跟晉軍打開的時候各種拼命,目的是展現出自己的價值。
楚國暫時不想跟晉國再玩耍,但是不能被以晉國為首的聯軍入侵之後立刻認慫,需要付出必要的代價再跟晉軍打一場。
而明年真的開打,楚人這邊要做好豁命出去拼的心理準備,證明楚國絕對不好惹,打出一個和平的環境,無論輸贏再掉頭欺負南邊那些部落聯盟。
沒人反對,真心想拼命的人心裡高興,不想再繼續折騰下去的人則是想著:「最後一次了?那就來個完美的落幕罷!」
決議得到通過,楚國這邊需要開始在南邊找攻擊目標,一眼盯上了本就矛盾挺大的楊越。
他們正商議著,有人前來稟告,說是沈國背刺了晉國。
「為何呀?」楚君熊招真的不懂。
是,晉國曾經將沈國打得挺慘,甚至導致沈國慢慢被楚國滲透和控制,雙方的確有深仇大恨。
問題是,以晉國為首的聯軍這一次入侵楚國,深入腹地都到楚國的都城「郢」外面閱兵了。
晉國與楚國的爭霸格局已經清晰,看著就是晉國要獲得爭霸的勝利,怎麼都能當「東方世界」的唯一霸主五六年,乃至於是十來年的時間。
沈國腦子裡面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在晉國聲勢最鼎盛的當下,有那個勇氣玩一手背刺呀?
一眾楚國君臣面面相覷,不少楚人心裡破罵沈國真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