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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倒是問到了蘇昊的難處了,他說道:「李先生,這也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從錦衣衛手裡救人,這可是大罪。我們把你救下來,是冒了風險的。若你回到麻城去繼續講學,那必定會把我們救你的事情給暴露出來,屆時我們這些人就全要為你殉葬了。」
「所言有理,那依改之之意,老朽當如何做?」李贄問道。
蘇昊道:「我的考慮是,你最好能夠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隱居起來,專心做你的學問,別再張揚了。這樣於己於人,都是一個好選擇。」
「可是……」歌伶說了兩個字,就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以她的初衷,是想著把李贄救下來之後,他可以回到麻城,繼續傳播自己的學說。現在聽蘇昊這樣一分析,才發現她原來的想法是如此幼稚可笑。但要說讓李贄從此就隱居起來,歌伶又覺得很可惜,這麼一個大儒,如果隱居到山裡去,與一個普通村夫又有何區別呢?
「卓吾先生如不棄,可否留在蘇守備軍中呢?」舉人周汝員在一旁插話了,他也是李贄的粉絲,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夠聽李贄講一次學。現在一個活的李贄就在他面前,他豈有白白放走之理。
「留在軍中?」李贄一愣,這算個什麼建議呢?
「留在軍中……」蘇昊倒是用心地琢磨起這個方案來了。
救人容易放人難啊,營救李贄不過就是一個計策的事,但救下來之後,如何安置他卻很讓人頭疼。如果讓李贄自由地離開,誰知道他會不會有一天神經發作,跑出去亂說,把蘇昊、鄧奎等人都牽扯進去。要讓他不能亂說話,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他殺了,這顯然太無厘頭,另一個就是把他留在軍中,斷絕他與外界交往的機會。
「把李先生留在軍中,倒是一個主意。」蘇昊慢悠悠地說道,他把頭轉向李贄,問道:「李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有什麼本事,值得我把你留在軍中呢?」
反正大家也都放開了,蘇昊也就不繞彎子了,這句話雖然問得粗魯,卻是最直接的。李贄聽到蘇昊此問並不惱火,而是用手捋著鬍子說道:「老夫學富五車,博古通今,這世間之事,無有老夫不通者,你說我有什麼本事?」
「哦……博古通今,你能告訴我這副眼鏡為什麼能夠把東西放大嗎?」蘇昊掏出一副老花鏡,遞給李贄,呵呵笑著說道。
「眼鏡?」李贄接過老花鏡,試著擱到眼前,眼前的各種東西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吃了一驚,問道:「這是何物?」
「可見也有你不懂的東西嘛。」蘇昊得意地說道,「好吧,這副眼鏡就送給先生了,算是晚輩給先生的見面禮。這樣吧,李先生,你暫時就留在我軍中。如果有空,就給我指點一下人情世故啥的,你畢竟也為官多年,想必有些心得。如果不願意,那就呆在營中做你的學問,寫點傳世之作啥的。你看行不行?」
「恭敬不如從命,老朽就依改之小友之言。」李贄痛快地答應了。
蘇昊點點頭,對這個老頭的表現表示滿意。他最怕的是那種讀書讀得迂腐的老學究,現在看來,李贄完全不是這樣的人,他是一個情商非常高的人,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該做什麼事。
「歌伶,李先生是你的老師,你就留在營中負責侍候他吧。」蘇昊毫不客氣地向歌伶下達了命令,小丫頭片子,這些事都是你惹出來的,你不去侍候李贄,還能輪到誰?
「憑什麼是我?」歌伶不滿地嘀咕道,說完,又自己給自己找台階:「哼,誰要你吩咐,我本來也是打算留下來照顧老師的,根本用不著你多嘴。」
「歌伶,你自南京千里迢迢趕到河南來搭救老朽,老朽感激不盡。你家中尚有祖父需要侍奉,還是早早回去吧,省得我那老友惦記。」李贄對歌伶說道。聽他話里的意思,歌伶的祖父應當是與李贄相識的,以李贄的社會地位來說,這位歌祖父應當也不是個平常人。
「我不回去,我一回去他就要我背那些湯頭,煩死了。」歌伶嘀咕道。
「那你就留下吧。」蘇昊霸道地說道,「我替你做了事,你也得替我做點事才行,要不我豈不是虧了?」
「什麼?不是讓我留下來照顧老師的嗎,怎麼又要給你做事了?」歌伶問道。
蘇昊道:「李先生有手有腳,身體比我還好,需要照顧什麼?你既然是歧黃世家出身,用藥用毒都有一套,就留在我營中當個隨軍醫生吧。我營中現在那兩個醫生都是半擔水,關鍵時候頂不上大用。」
「留下就留下!」歌伶點點頭,「就算我還你的人情好了。」
這一段小插曲就這樣結束了,從此之後,勘輿營中多了一位名叫林執的老師爺和一位名叫林歌伶的女郎中。其實李贄原來就是姓林的,現在不過是恢復了舊姓而已。至於歌伶,索性就冒充李贄的孫女,也改成林姓了。老師爺帶著自己的孫女一起從軍,這個孫女恰好還懂點醫術,這個說法至少是能夠自圓其說的。
李贄愛上了蘇昊送給他的老花鏡,成天戴在鼻樑上,把眼睛給擋住了大半。歌伶又給他換了一下髮型,修剪了一下鬍子,還用藥把他的臉色稍稍改變了一下,這樣一來,即使是很熟悉他的人,乍一看也認不出他就是曾經的李贄了。
蘇昊命令參與營救行動的那些官兵都不得再談論此事,這些人原本也是鄧奎挑選出來比較忠誠可靠的人,用不著蘇昊多說,他們也知道該如何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