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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蘇昊只覺得嗓子眼裡有點什麼堵著,讓他說不出話來。他騰地一下站起身,說道:「各位,可否帶在下去看看那些木料?」
船廠里的木料也不算什麼機密,工匠們自然不會阻撓蘇昊去參觀。田伯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妥,但他是一個家僕,遇事向來不敢做主,所以嘴裡支吾了幾聲,卻也沒有能夠攔住蘇昊。
老工匠在前面帶路,蘇昊和李贄跟著,與眾工匠一起,來到了先前那年輕人所說的七作塘,也就是相當於船廠的七號船塢。只見在船塢旁邊,果真堆著如小山一般的一堆木料,其中最長的足有上百米,當年人們對於征服海洋的遠大抱負,由此可見一斑。
蘇昊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一群工匠在忙碌著幹活了。他們使用各種簡單機械,把木料一根一根地吊起來,搭在架子上,然後拎著油桶,認真地在木料上刷著桐油。遠遠看去,可以看到那些木料光潔如初,顯然是一直都得到了良好的保養。提舉田道涵身穿便服,在工匠們中間背著手來回巡視著,先前對蘇昊他們的那副死板面孔上,居然掛著一縷淺淺的微笑。
聽到有人過來的動靜,田道涵扭頭看去,見到與工匠們走在一起的蘇昊和李贄,他的臉刷地一下就沉了下來。他回頭對身邊的一名兵丁說道:「去,把那兩個商人給我攔下來,不許他們靠近作塘。」
提舉司也算是一級衙門,雖然落魄,但也還是有幾名聽差的兵丁。那兵丁聽到命令,端起長矛一路小跑來到了蘇昊等人面前,虎著臉攔住路喝道:「站住,提舉讓你們不得靠近作塘。」
蘇昊和李贄站了下來,跟在他們身邊的田伯自覺失職,連忙向田道涵跑去。蘇昊看到,田伯跑到田道涵跟前後,田道涵瞪著眼對田伯說了幾句什麼,想必是在對他進行訓斥,隨後,田伯就轉過身,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了。
「二位客官,我家老爺說了,二位找到工匠就請回吧,作塘重地,閒人免入。」田伯沒好氣地對蘇昊和李贄說道。
蘇昊道:「田伯,麻煩你跟田大人說一句,就說在下有話要跟他說,他一聽便知。」
田伯道:「客官,你就請回吧。我家老爺說,這些木料乃是朝廷的財產,你們就別打主意了。你們如果再糾纏不休,大家面子上就都不好看了。」
蘇昊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物件,遞到田伯手裡,說道:「田伯,你把這個東西拿給你家老爺看看,他看過之後如果仍然不見我們,我們馬上就走。」
田伯不明就裡,又拗不過蘇昊,於是拿著那物件又跑回田道涵身邊。田道涵見田伯回來,有些惱火,但當他接過紅布包打開看過之後,臉色驟然變了。他整了整衣襟,快步如飛地來到蘇昊面前,深揖一禮,說道:「下官田道涵參見僉都大人,此前未知僉都大人身份,有失恭敬,還請大人恕罪。」
原來,蘇昊讓田伯帶過去的,是他的僉都御史官印,這種東西雖然沒有什麼防偽標誌,但偽造官印是殺頭的大罪,沒有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田道涵也是聰明人,見到蘇昊的官印,又聯想到蘇昊的各項言行,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是都察院的官員在微服私訪,而且自己當著僉都御史的面索賄,人贓俱在,自己的官帽估計是戴到頭了。
蘇昊還了一禮,說道:「田大人不必多禮。在下蘇昊,蒙聖上垂青,官拜僉都御史。這位是李贄李大人,乃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
「副都大人……僉都大人剛才說,副都大人的名諱是……」田道涵腦子昏昏沉沉的,突然覺得李贄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忍不住出言詢問。
李贄知道自己在讀書人中間名氣極大,以田道涵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沒聽說過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一笑,說道:「適才改之介紹的沒錯,老朽正是泉州李宏甫。」
第405章 寶船訂單
聽說對方確是李贄,田道涵沒有那種見到偶像之後的興奮感,反而感到一陣頹然。
在知道蘇昊是僉都御史的時候,田道涵還存有一絲僥倖,希望對方只是拿出這個官職來嚇唬一下自己之後,再提出購買木料的要求。在他看來,像蘇昊這樣年輕就位居高位的官員,鐵定是攀了誰的裙帶上去的,這種官員只要給點好處就能夠擺平。
田道涵此前一口咬定木料不能外賣,但實際上,這麼多年來,上級官員利用職權強迫船廠私購木料的事情,也是發生過多次的。如果蘇昊真的只是想買些木料,並以此為條件放過田道涵,田道涵恐怕也只能就範。這樣做,至少他還能保住眼下的官職。
但知道李贄的身份之後,田道涵就完全絕望了。他知道李贄當年為官的時候,素有清廉剛正之名,絕對不是那種會貪贓枉法之輩。傳說中已經死於錦衣衛之手的李贄,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副都御史,這個問題不是田道涵現在需要關心的,他腦子裡想的只有一點:自己索賄的事情,到底會受到什麼處罰呢?
「田大人……」看著失魂落魄的田道涵,蘇昊輕輕地喊了一聲。
田道涵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道:「二位大人都看到了,田某行為不端,任憑二位大人如何處置,絕無異議……也罷,這副擔子原本也不是田某能夠擔得起來的,現在交出去,田某倒也一身輕鬆了。」
「擔子?什麼意思?」蘇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