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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黃兄啊,蘇昊這廂有禮了。」蘇昊笑著答道。前世的他也是曾接受過國家領導人接見的,他有足夠好的心理素質來應對這種情況。
「黃兄……呵呵,蘇賢弟這個稱呼,倒也有趣。」那年輕人稍稍錯愕了一下之後,便咧開嘴笑了。男人之間稱兄道弟,在民間是非常尋常的,但對於這位仁兄來說,卻是第一次,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於新鮮了。
蘇昊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年輕人,正是大明皇帝萬曆,大號叫朱翊鈞。萬曆生於1563年,此時年僅27歲,不過已經是當了18年皇帝的人了。
萬曆這18歲皇帝,當得也算是夠窩囊的。在最初的10年,他年齡尚幼,朝廷的一切事務都由首輔張居正獨攬,他只是一個簽字、點頭的工具罷了。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沒有權力也就罷了,最難受的是,張居正還打著老師的旗號,對他的一舉一動說三道四。萬曆做事稍有差池,張居正就要對他進行嚴厲的批評,有時候還要逼著他寫檢討,深挖思想里的不健康因素。別人都說當皇帝威風八面,萬曆這10年皇帝當得比後世應試教育下的中學生還要悽慘。
好不容易熬到張居正死掉了,萬曆下旨抄了張居正的家,把他挫骨揚灰,未必就沒有報復他的意思。整完張居正之後,萬曆決定好好享受一下當皇帝的樂趣,誰知一代又一代的首輔以及朝臣並不比張居正更好對付,他們串通起來,處處與萬曆為難,甚至萬曆上朝時多打一個哈欠,都有人上摺子說他一定是縱慾無度,導致身體虛弱。尼瑪,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尊心和隱私權好不好!
為了冊封太子的事情,萬曆與朝臣們徹底鬧翻了。他一氣之下,拒絕上朝,用罷工來表示自己的憤怒。朝臣們對此毫不示弱,一個接一個地上摺子「乞骸骨」,比萬曆罷工還要徹底。
萬曆對自己的臣子們失望至極,他最初不上朝只是為了向朝臣們示威,到後來則是不願意看這些人的嘴臉。他呆在深宮之中,時常仰天長嘆,感慨為什麼朝堂之上就沒有幾個腦子正常一點的大臣,難道大家除了對他萬曆指手劃腳之外,就沒有別的興趣愛好了嗎?
今年年初,江西太監李龍稟報,說自己找到了一個大金礦,一年能夠賺到幾萬兩銀子,這是萬曆向外派出的礦監中成績最為顯赫的。皇帝的各種消費也是需要用錢的,而戶部以各種藉口,嚴格地約束他的支出,所以他不得不派礦監到各地去弄錢來補貼宮中的花費。李龍能夠找到一個大金礦,功勞卓著,再加上寵妃鄭氏不斷地吹枕邊風,萬曆一高興,便把李龍召來,封了他一個內官監少監的職務,讓他一步登天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萬曆聽說了蘇昊這個人的神奇事跡。雖然已經是奔三的人了,萬曆還是有一些少年心性,喜歡一些帶有玄幻色彩的故事。蘇昊足不出戶,就能夠預見到大金礦的位置,這門本事,是萬曆從未聽說過的,所以他也起了要見一見蘇昊的念頭。
在下旨召蘇昊進京的時候,萬曆與朝臣們的矛盾升級了,一時間,萬曆也沒了接見蘇昊的興致,便將蘇昊撇在唐家胡同里不管了。
前幾天,李龍又來向萬曆匯報,說蘇昊找到了一個大煤礦和一個大鐵礦,已經安排人去開採了,礦山的收入一半交進宮裡來,可以作為宮裡的用度。其實,蘇昊與李龍商定的,只是把礦上的收益拿出15%作為李龍和萬曆共同的分成,而李龍打的主意,是在這15%中間,只拿出5%交給萬曆。算法雖是如此,但李龍完全可以說這就是一半的礦山收入,反正萬曆也不懂採礦,更不可能親自去查礦山的帳本。
李龍說這些話的時候,還給萬曆送上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董天章和楊來禎孝敬李龍的那一千兩銀子裡的一部分。萬曆雖然沒有親自用過銀子,但對於銀票還是有著天然的好感,尤其是這種不費成本憑空掙來的錢。李龍見萬曆龍顏大悅,便藉機提出了希望萬曆能夠抽時間接見一下蘇昊的要求,萬曆欣然答應了。
依著李龍的想法,萬曆要見蘇昊,自然是傳旨讓蘇昊進宮面聖。但萬曆玩心驟起,吩咐李龍不要聲張此事,自己要喬裝改扮接見蘇昊,這才有了今天這德福樓里的一幕。
萬曆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太差,只是一兩句話之間就已經被蘇昊識破了真相,他還在按著自己的角色,興致勃勃地往下演著。
「蘇賢弟,聽李龍說,你有望氣勘礦之法,這法子是真的嗎?」萬曆問道。
蘇昊道:「回黃兄,所謂望氣勘礦,不過是騙騙市井愚笨之徒的託辭而已。其實,在下勘礦,用的是地質學的理論。簡單地說,就是世間萬物皆有原理,只要搞清楚了這些原理,勘礦之類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地質學?」萬曆好奇地說道,「這是哪裡的學問?」
「這是佛郎機人的學問,小弟偶然遇過一個佛郎機傳教士,這是他教給小弟的。」蘇昊答道。能夠在皇帝面前自稱小弟,那也是無尚的榮耀了,反正萬曆要裝,自己就陪他裝個夠好了。
萬曆對於佛郎機人的學說頗有興趣,他對蘇昊追問下去,蘇昊便把物理、化學的入門知識向萬曆介紹了一番,聽得萬曆眼睛裡直冒金星,如果不是礙於身份,只怕也要成為蘇昊的粉絲了。
「蘇昊所學,才是真正的學問,哪像朝堂上那幫腐儒,只會背什麼聖賢文章。這聖賢之道,真能經天緯地嗎?」萬曆憤憤不平地評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