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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昊微微一笑,說道:「如果僅僅是興隆賭坊一家的帳冊這樣寫,孤證難舉,本官也就不說什麼了。關鍵是我們這次搜查了十幾家商行,從各家商行找到的帳冊互相可以得到印證,這就恐怕不是徐仁第一人所為了吧?」
劉其昌怒道:「蘇學士,本府正想找你評評此事呢。湖廣錢莊與本案有何關聯,為何你無憑無據就查抄了湖廣錢莊?你縱兵擅入商賈之家,濫殺濫捕,就不怕本府向朝廷奏你一本嗎?」
蘇昊道:「劉知府如果要參本官,儘管寫摺子就是了。本官搜查湖廣錢莊,並未搜錯,湖廣錢莊與賭坊勾結,通過放高利貸逼農民破產,證據確鑿,到了朝堂之上,不知道閣老們是對我縱兵行兇之事感興趣,還是對汝寧府官商勾結坑害百姓之事感興趣。」
「你是說……你們在湖廣錢莊也搜到了證據?」劉其昌有些心裡發虛了,他感覺到了蘇昊的可怕,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就直奔命門而去。這一次被勘輿營查抄的那些商行,都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骨幹,與官員們的聯繫十分密切。如果在每家商行都能搜出幾本秘密帳冊,那麼加在一塊,的確就是鐵證如山了。
蘇昊現在是勝券在握,也用不著跟劉其昌兜什麼圈子,他點點頭道:「不瞞劉知府說,本官所獲頗豐。汝寧府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劉知府最清楚不過了,是主動向朝廷說清楚,還是等著本官上奏,就由劉知府選擇吧。」
劉其昌遲疑了一下,對眾人說道:「各位請稍稍迴避,本府想和蘇學士單獨商議一下案情。」
此言一出,大家都知道劉其昌的意思了,杜惟明趕緊帶著譚以中等人離開了帳房,蘇昊也向自己的手下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暫時迴避。士兵們退出了房間,順手把徐仁第也拎走了。
等到屋裡只剩下劉其昌和蘇昊二人的時候,劉其昌對蘇昊推心置腹地說道:「蘇學士,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這等煞費苦心對我汝寧府發難,用意何在呢?」
蘇昊道:「劉知府誤會了,蘇昊並非是故意對汝寧府發難,只是照著朝廷的吩咐,徹查豪強侵占土地一事而已。查案過程中,發現汝寧府上下各級官員都與豪強有勾結,這可不是我的本意。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若是汝寧府官吏都廉潔奉公,蘇昊又能拿大家如何呢?」
劉其昌冷笑道:「蘇學士此言,未免把老夫當成三歲孩子了。這大明天下,哪個官吏不收點孝敬?就憑朝廷那點俸祿,哪夠眾人生活的?你就明說吧,你想要多少,能夠讓你把這事揭過去?」
蘇昊道:「昊只想問劉知府一句,所有這些事情,劉知府都知情嗎?」
「老夫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劉其昌並不直接回答蘇昊的問題,不過他這番話也算是默認了,他說道,「這汝寧府上上下下串通一氣,並非老夫來當知府之後才有的,在前一任知府,甚至前前一任知府手裡,就已經是如此。整個官場就是如此,老夫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以往也不是沒有欽差下來查過案,但誰會像你蘇改之一樣死心眼,大動干戈,不死不休。你能查到這一步,老夫承認,你確有非凡的才能,只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是不是也該收手了?」
蘇昊沉默了一會,說道:「劉知府,蘇昊不是斬盡殺絕的人,蘇昊只是希望能夠還那些可憐的百姓一個公平。劉知府如果願意主持此事,讓豪強地主們把這些年通過設賭、放貸等手段聚斂起來的土地再還給農民,蘇昊可以不追究高層官員的責任,但像徐仁第、夏書紳這樣的幫凶,肯定是要明正典刑,以謝國人。」
「把土地還給農民?」劉其昌突然笑了起來,「此事也就是改之你敢想,我這個知府可沒這麼大的本事。」
「什麼意思?」這回輪到蘇昊不明白了,劉其昌作為汝寧知府,是汝寧的一把手,還有什麼他辦不成的事情嗎?
劉其昌沒有解釋,只是說道:「改之啊,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完全沒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栽跟頭。我答應你,勸說豪強們退出一部分侵占的土地,徐仁第、夏書紳這些人,如果你不肯放過他們,那我也把他們交給你,要殺要剮盡由你決定。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勸你就別去折騰了。你能夠把案子查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揚名立萬了,我再安排人給你預備一筆辛苦銀子,你名利雙收,回朝廷去交差,豈不美哉?」
「如果我不答應這個條件呢?」蘇昊問道,他想知道劉其昌還有什麼樣的底牌。
劉其昌道:「如果你不答應,那咱們就走著瞧,你我之間,必有一個要下天牢的,你猜會是誰呢?」
劉其昌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囂張之至了,讓蘇昊也不禁有些凜然。李贄曾經警告過他,說這種砸地方官飯碗的事情,是非常危險的,一旦對方狗急跳牆,各種手段都有可能使出來,以蘇昊的根基,還一定能夠抵禦得住。
不過,蘇昊也是一個有些倔勁的人,汝寧之行,他看到了太多的醜惡,這讓他忍不住就想替天行道,還百姓一個公平。至於劉其昌威脅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一時還領會不了。不過有一點他是不擔心的,那就是劉其昌肯定不會跟他動武,因為他手邊有一支勘輿營,劉其昌這種地方官是無力抗衡正規軍的。
「劉知府,有什麼招術,你就使出來吧,昊接著就是了。」蘇昊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