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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昊趴到這圖上,只看了一小半,就覺得頭暈目眩了,正如李贄所說,圖上各個人物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幾乎無法理出一個脈絡來。時而是張三與李四有某種聯繫,時而又是李四與王五有某種聯繫,三繞兩繞,最後已經完全看不出誰與誰是什麼樣的關係了。
「怎麼會這麼複雜?」蘇昊奇怪地問道。
李贄道:「這正是老夫覺得有意思的地方啊。這大明官場,無官不貪,可以說是老少皆知的事情了。但別的地方的官員貪腐,或是自己一個人貪,或是與三五同僚串通起來貪,或是與上司、下屬勾結起來貪,一個案子查下來,最多也就能夠涉及到一二十人,條理很清楚。
汝寧府就不一樣了,全府各州縣的官員,沆瀣一氣,隨便一個案子,都會涉及到四五個縣的人物,繞來繞去,最後就讓你查無可查。在此之前,朝廷也曾派過官員下來查案,但始終查不下去,原因也就在於此。」
「原來如此。」蘇昊微微地點了點頭。
在此前,蘇昊對於汝寧的情況已經有所了解,知道汝寧府有一些豪強地主與官府相勾結,通過誘人賭博、放高利貸等手法,將普通農民逐漸推向破產的深淵。許多農民就是因為還不起高利貸,不得不將自己的土地和房屋抵給地主,從而淪落為佃農。
像這樣的事情,在其他州府也是存在的,但不像汝寧這樣普遍。朝廷里那些重臣們對於這些事也有所耳聞,但具體到汝寧來查辦時,卻找不到什麼證據。屢屢是費了很大的勁,只能打幾隻小蒼蠅,打不到真正的大老虎。
聽李贄這樣介紹之後,蘇昊大致明白了一些原因,那就是在汝寧府存在著一個自上而下、縱橫交織的貪腐團伙,他們互相幫忙,把一個坑害農民的過程分解成無數個小環節,誰要想查清楚一件事的由來,就必須把這個環節上的每一個主體都找齊,而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建立起這樣複雜的一個犯罪網絡,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還必須有一個強大的核心來進行主導。蘇昊不禁有些感慨,如果這些人把這種智慧用於正道,大明豈會這樣日漸衰落下去呢?
「既然是查無可查,那你們是怎麼查出來的呢?」蘇昊笑著問道。
李贄道:「說是查無可查,其實也是事在人為。把所有的案子放在一起,慢慢地琢磨,自然就能夠琢磨出其中的奧妙了。老夫與耕書這些天盡在忙這件事了。對了,薛勇也給老夫提供了不少線索,據說,有些線索還是程儀之父早先查案留下來的。」
「希望我們能夠把這個案子查清楚,也能讓程大人在九泉之下瞑目了。」蘇昊說道。
李贄道:「現在線索雖然已經理清楚了,但要坐實這些人的罪行,還需要有證據才行。這張大網,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名目,只怕不便深究下去。這就是時下我們遇到的難題了。」
李贄說是難題的事情,蘇昊自忖是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解決方案的。他雖然是個穿越者,但所擅長的只是科技,而不是陰謀詭計,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他是甘拜下風的。他知道,李贄說遇到了難題,其實不過是一種姿態而已。古代的智囊都有這樣的毛病,就是在獻出一個好計策之前,先要誇大一下困難,從而顯示出自己的高明。
蘇昊與李贄相處日久,已經了解李贄的說話習慣了,他呵呵笑道:「對此難題,先生可有何妙計教我?」
李贄用手撫著頜下的幾根鬍子,緩緩地說道:「要破此局,其實也容易,那就是找一個薄弱之處,先把它挑開,然後就可以順藤摸瓜,把整個網都撞破了。」
「先生覺得,哪個地方算是薄弱之處呢?」蘇昊又問道。
李贄道:「前幾日熊民仰差人報來羅山縣的一些情況,老夫和耕書分析了一下,覺得從羅山縣入手,或許有些效果。改之若能應允,老夫想親自往羅山去一趟。」
蘇昊想了想,點點頭道:「先生既然已經想定了,那就麻煩先生走一趟吧。我派薛勇護送先生過去。不過,遇到有衝突之時,先生只需呆在幕後指點即可,萬萬不要以身涉險。」
「這個老夫自然省得。」李贄說道,「我等過去之後,改之在汝寧城裡暫時不要妄動。待羅山那邊有消息傳來,改之再帶人前去處置不遲。」
「我明白,你就去辦吧。」蘇昊答應道。
第二天,李贄在薛勇的陪同下,悄悄離開了汝寧城。這樣一個糟老頭子,是不在劉其昌等人的視線範圍之內的,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一件事,更沒有人知道他去向何處。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羅山縣城裡最大的賭坊門前,走來了幾位鄉農打扮的人。領頭的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有40來歲,是一行人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他身上穿著粗布衫褲,臉上帶著一些怯生生的神氣,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沒怎麼進過城的老實農民。
「敢問,這裡是興隆賭坊吧?」那中年農民對看門的夥計問道。
「是啊。」夥計看看中年農民的打扮,懶洋洋地答道。以他的狗眼來判斷,這農民身上充其量能夠翻出20文大錢來,這點錢也就夠到一些街邊的小賭坊去玩玩而已,哪能進得了興隆賭坊這樣的大賭場。
「我們能進去嗎?」中年農民又問道。
夥計道:「這是賭坊,有銀子就能進去,沒銀子就一邊呆著。你有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