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頁
江廷輔身為坐營官,對於寧夏鎮的情況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哱拜是個有野心的人,而新任巡撫黨馨又過於自負,與哱拜不斷發生摩擦,矛盾日益尖銳。江廷輔擔心萬一黨馨與哱拜的衝突激化,會導致哱拜鋌而走險,扯旗叛亂,因此便向兵部寫了一份密函,請兵部關注此事。
這份密函送到兵部尚書王一鶚的手裡,王一鶚卻犯了難。陝西都司和寧夏巡撫都沒有報告哱拜可能叛亂的事情,御史周弘和甚至還說哱家軍可堪重用。在這種情況下,兵部如果對哱拜採取行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在朝廷那些腐儒那裡就根本通不過。但要說聽之任之,靜觀其變,卻又不行,因為寧夏這個地方地處邊關,萬一有事,韃靼部落就會趁虛而入,威脅西北安全。
情急無奈之下,王一鶚想到了蘇昊手裡的勘輿營。勘輿營在淮安力挫倭寇之後,兵部將勘輿營改編成了營兵建制,又專門交代蘇昊要加強勘輿營在火器方面的訓練,以圖將勘輿營作為一支運用火器作戰的試點部隊。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多,勘輿營在火器運用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王一鶚決定把這支部隊派到寧夏鎮去,萬一寧夏鎮真的出現了不可收拾的場面,說不定勘輿營還能周旋一陣,為兵部贏得調兵平叛的時間。
調勘輿營到寧夏鎮,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瞞天過海。勘輿營是一支測繪部隊,王一鶚以繪製地圖的名義把這支部隊調過去,誰也不好說什麼。如果調其他的隊伍到寧夏鎮去,只怕就會打草驚蛇,反而壞事。
在蘇昊面前,陳道自然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有些事情屬於兵部高層的決策,不便明示。不過,蘇昊和徐光祖也都是聰明人,陳道稍稍點出問題的關鍵,他們就想清楚了。蘇昊苦笑著說道:「陳郎中啊,這麼大的事情,你就不能提前給小弟透個風嗎?你們想以防不測,就不怕我這勘輿營有什麼不測?」
「呃呃……」陳道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不會的,其實這一路上我都在打聽寧夏鎮的消息,這不是哱拜還沒什麼舉動嗎?」
徐光祖對於這個情況倒不覺得意外,哱拜這個人,他過去也是聽說過的,江廷輔說哱拜有可能會叛亂,徐光祖對此也有幾分相信。明軍中來自於蒙古的降將降卒不少,遇到事情的時候,有些降將降卒就會叛逃,這種事並不新鮮了。作為一名老兵,徐光祖想得更多的,是具體的作戰問題。他對眾人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麼勘輿營駐紮在寧夏鎮,就不合適了。寧夏鎮是在哱拜的控制之下,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向我們發難。江中軍,你久在寧夏,你覺得我部駐紮在哪裡比較合適?」
江廷輔想了想,說道:「徐千總說得對,勘輿營若是住在寧夏城中,萬一哱拜要起事,勘輿營難免會措手不及。我考慮了一下,不如請蘇將軍率部移師北路的平虜所,那裡距寧夏城有120里,遠近合適,蘇將軍以為如何?」
第319章 平虜所
寧夏平虜所是寧夏衛下屬的一個守御千戶所,位於寧夏衛的最北端,緊臨著北長城,東、北、西三個方向都是韃靼人,像一個深入韃靼腹地的楔子。
由於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早在明初的時候,朝廷就在設置了一名分守參將作為軍事主管,統領長城沿線的邊軍。時下,平虜所的分守參將名叫蕭如熏,是個出生於軍人世家的北方大漢,文才武藝都十分出眾。
陳道和蘇昊帶著寧夏總兵張繼忠的將令,來到平虜城見蕭如熏。蕭如熏看過將令,又抬起眼看了看年輕得異常的蘇昊,淡淡地說道:「既是兵部的差遣,又有總兵的將令,你們就住下吧。不過,我這平虜城甚是貧窮,城中也沒有什麼好住處,只能請各位將就了。此外,我這裡乃是邊塞蠻荒之地,士卒多不通禮節,還請二位多多管束部下,不要惹出麻煩來。」
「多謝蕭蔘將容留,我等自不會給蕭蔘將惹麻煩就是了。」蘇昊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對自己冷淡,只能客氣地說著些場面話。
蕭如熏冷笑道:「蘇游擊誤會了,在下倒不擔心蘇游擊的麾下會給我惹什麼麻煩,我只是怕我那些不成器的邊軍,會給蘇游擊的手下惹些麻煩,到時候還要請蘇游擊多多包涵。」
蕭如熏這話,明顯就是擺邊軍的架子了。明朝的邊軍有兩個特點,一是條件惡劣,生活環境差,而且三天兩頭打仗,屬於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二是由於經常要面臨北方民族的入侵,因此作戰素質普遍高於內地部隊。一方面是能力強,另一方面是待遇差,這就養成了邊軍傲氣與怨氣合一的氣質。
蕭如熏說不擔心勘輿營會給邊軍帶來什麼麻煩,反而提醒邊軍會給勘輿營帶來麻煩,意思就是說勘輿營的戰鬥力不及邊軍,如果遇到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發生衝突,吃虧的必定是勘輿營士兵。
蘇昊雖然不太懂得軍隊裡的這些事情,但從蕭如熏的態度里,他還是能夠聽出一些威脅和蔑視的意思來。對於勘輿營的實力,蘇昊是有充分自信的,於是不軟不硬地答道:「不打不成交嘛,我那一營人馬都是太平兵,沒見過什麼世面,請邊軍弟兄教訓教訓,倒也能長點見識。」
「哦?」蕭如熏沒想到蘇昊竟然敢接下他的話,似乎還有些願意較量較量的意思,不禁對蘇昊其人多了幾分興趣。他抬眼看了看蘇昊,臉上有了一些暖色,說道:「蘇游擊年紀輕輕就能統領一營兵馬,想必是有通天徹地之才,有時間蕭某還要向蘇游擊討教一二。駐紮一事,我著營中主簿帶你們去安排,有什麼不妥之處,陳主事和蘇游擊隨時來找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