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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本澄等人此舉,可不僅僅是逢場作戲。王奇奉剛才已經對他們說過了,是蘇昊親自來到播州城,向楊朝棟求情,楊朝棟這才答應了釋放他們。何本澄等人當然知道蘇昊來播州是冒著多大的風險,也正因為此,所以他們內心充滿了感動,這一跪可以說完全發自內心的舉動。
「各位兄弟請起。」蘇昊滾鞍下馬,以手相攙,「各位兄弟受驚了,來來來,大家先向楊參將致謝,是他大人大量,不計較各位的冒犯之罪。」
這一回,何本澄等人就完全是演戲了,他們紛紛向楊朝棟拱手作揖,口稱感謝。楊朝棟倒也沒有在意,只是隨口說了聲:「以前都是一些誤會,讓各位受了幾天委屈,本將向各位賠禮了。」
眾人又說了一些「豈敢」之類的客套話,然後何本澄向蘇昊問道:「東主,你這是要往哪去?」
蘇昊道:「楊參將要請我到播州盤桓幾日,你們先隨陳道長回重慶,我不日就回去了。」
「這怎麼行?」何本澄臉色驟變,「東主,還是讓屬下留在播州吧,你領兄弟們回去就是了。」
以何本澄想來,蘇昊肯定是被扣作了人質,用來替換他們一行。慢說這事本來就是他們這些當兵的行事不秘而惹出來的,就算自己沒有責任,也不能讓主將留在敵人營中,而自己跑回去。郝彤和鄧奎曾經跟他們三令五申,士兵若在陣前貪生怕死,陷主將於死傷,自己就算逃回去,也是要砍頭的。
蘇昊眼睛一瞪,說道:「混帳話,楊參將是請我去播州做客,豈是你等可以替代的?你等可知自己的身份嗎?」
「這……」何本澄沒話講了,他也真不知道蘇昊和楊朝棟說了一些什麼,不過,從楊朝棟的態度來看,對於蘇昊倒像是挺尊重的,與此前派兵捉拿自己一行的情況完全不同。他想了想,說道:「要不,就讓兄弟們隨陳道長回去,屬下與東主同往播州侍候,東主以為如何?」
「蘇天師,你就留兩個人到身邊侍候吧。」楊朝棟有些不耐煩了,在馬上說道。
「也罷,這樣吧,何本澄、熊民仰,你二人留下,隨我同去播州。其餘的人,都隨陳道長回重慶待命,明白嗎?」蘇昊吩咐道。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第172章 合法身份
楊朝棟把蘇昊等人帶回播州城,依舊讓他們在金鐘客棧住下,並吩咐手下人要好生招待,不得限制蘇昊等人的人身自由。交代完畢,他帶著從何本澄等人那裡收繳回來的那些紙面資料,來到了土司府,面見楊應龍。
「勘輿師?」楊應龍翻看著像天書一樣的那些數據資料,猶豫不決。
「父王,孩兒仔細觀察過了,這蘇昊和他的手下,從說話的口音來看,確是江西人氏,而且從未到過四川。這董家灣有煤一事,孩兒在播州多年,也從未聽人說起過,這蘇昊卻能未卜先知,道行深不可測,這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作偽的。」楊朝棟說道。
「嗯,以他這份本領,倒的確稱得上是一個勘輿師。」楊應龍說道。
部屬婁國在一旁說道:「千歲,據咱們在重慶的眼線回來稟報,說蘇昊到重慶之後,與重慶衛聯繫頻繁,而且他自己住店的時候也聲稱自己有個軍中的百戶頭銜,對此人,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不等楊應龍說什麼,楊朝棟先回答道:「此事我已經問過蘇昊了,他說這個百戶銜,是江西礦監李龍替他從江西都司要來的,甚至他那些徒弟都是以官兵士卒的名義編練的,目的是外出勘輿時多個方便。以晚輩之見,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嗯,可是,朝棟,你想過沒有,若是這蘇昊和他的手下,真是官兵派出的探子,怎麼辦呢?」楊應龍問道,「他們這樣在播州到處走動,把播州的山川地理都探遍了,日後明軍若來進剿,我們可就失了地利了。」
楊朝棟笑道:「父王過慮了。這播州開門見山,溝壑縱橫,就算是苗寨里的土人,走出十里開外都會迷路,一群外鄉人在山裡轉上幾日,又能知道多少情況?我查過他們記錄的東西,其中只有一些當地的略圖,餘下的都是父王手上所拿的這種仙符。這種略圖早在幾十年前,明軍就已經繪製過了,他們拿的圖,沒準就是重慶衛提供給他們的呢。明軍遠來是客,如果拿著這樣的地圖在播州打仗,不相當於盲人騎瞎馬嗎?我軍何懼之有。」
「這倒也是。」楊應龍被說動了。其實,不單在明朝,甚至早在唐、宋、元各朝,朝廷都曾派人在播州進行過測繪,把播州的主要關隘都繪製了圖本,存於兵部。這些圖本能夠指示出播州的主要地理狀況,但在具體作戰時,效果還是非常有限的。
從楊氏父子的角度來看,就算蘇昊所部真的是明軍的斥候,允許他們這樣在播州走一圈,威脅也不大。真到打仗之時,光靠幾個斥候這樣走馬觀花形成的印象,根本不足以支持主帥的決策。等高線地圖這個概念,目前還沒有傳到楊氏父子的耳朵里,所以他們根本想像不出誰能夠有本事把這裡的山川地理詳細地繪製出來。
相比之下,蘇昊許下的大型丹砂礦,對楊氏父子卻有極強的吸引力。他們私下養兵,花費了大量的錢財,財政上極其緊張。如果真的能夠得到一個比萬山礦還要大得多的丹砂礦,對於播州來說,無異於為虎添翼,為此而冒一些小小的風險,也是完全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