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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民范順著掌柜的目光向廳堂一角看去,只見在那裡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位形容瘦削的姑娘,正在獨自吃飯。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在觀察自己,那姑娘抬起眼看了掌柜和熊民范一眼,眼神平平靜靜,沒有什麼波瀾。
「你是說,這姑娘不是鎮上的?」熊民范問道。
掌柜道:「沒錯,她是過路的。前天才到鎮上來,住在客棧里,這兩日都是在敝店用膳,吃完就回客棧去了。」
「就她一個人嗎?」熊民范又問道。女背包客這種生物,在明代的複雜電磁環境下,是很難生存下來的,獨自一個女性在外面行走,不能不讓人感到奇怪。
掌柜道:「聽她的口音,像是從南京那邊過來的。住店沒帶多少行李,出手倒挺大方。依小人看來,她應當是逃婚出來的。」
「哦……」熊民范點了點頭,逃婚這個解釋,倒有一定的合理性。既然是逃婚,那當然就只能是一個人走了。逃婚者一般都是因為有另外的情郎,沒準這姑娘就是跑到這裡來等候自己的情郎的。
在熊民范與掌柜交談的時候,蘇昊和徐光祖已經在一張桌子邊坐下了。熊民范湊上前,把剛才調查的情況向二人說了一遍,蘇昊和徐光祖都抬眼看了看那個姑娘,認定像這樣文文弱弱的姑娘不可能是什麼土匪婆子,倒更像是掌柜解釋的那樣,屬於從哪個大戶人家跑出來的小姐。
「由她去吧,不要騷擾她。」蘇昊吩咐道。
「明白。」熊民范答道。
掌柜客客氣氣地走過來,向蘇昊和徐光祖熱情推薦著本店的招牌菜,蘇昊點了幾樣,又要了一壇好酒,便招呼掌柜去準備了。熊民范帶了三名親兵坐在另外一桌,保護蘇昊的安全。至於其他的親兵,就只能呆在樓下吃飯了。
不大一會,菜就送上來了。蘇昊和徐光祖伸筷子挾菜嘗了一下,發現就這麼一個小鎮,廚子的手藝還真是不錯,炒出來的幾個菜頗為地道。蘇昊給徐光祖倒上了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陪著,兩個人便邊吃邊談起來。
談話的內容,不外乎邊關的戰事以及勘輿營的訓練等等,徐光祖在火器訓練方面已經摸到了一些門道,還從實踐出發,對燧發槍的設計提出了一些建設。蘇昊笑著告訴徐光祖,他正在請徐光啟設計一種自動供彈的裝置,如果能夠設計成功,這將是全世界第一挺機槍,其意義將是劃時代的。
「世上真有這種槍?」徐光祖瞪圓了眼睛對蘇昊問道。
「世上沒有的東西,我們也可以造出來嘛。從原理上說,自動供彈是可以實現的。」蘇昊笑道。
徐光祖感慨道:「若有這樣的利器,那豈不是真的能夠做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會有那麼一天的。」蘇昊說道。
兩人正說得熱鬧,屋子角上那個獨自吃飯的姑娘放下空飯碗,站起身來,向著蘇昊這個方向走來。她此前的位置是在樓上雅座的最邊緣,如果要下樓,就必須從蘇昊這桌旁邊走過。熊民范已經看到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蘇昊給了熊民范一個眼神,意思是說沒什麼必要,人家只是要下樓而已。
然而,變故就在這一剎那發生了。那姑娘不緊不慢地走著,走過蘇昊身邊的時候,她突然拔出一把刀子,徑向蘇昊撲去。蘇昊正在那琢磨著這姑娘的身世,想像著一個弱女子如何爬過牆頭,跋涉幾千里去與情郎相會,哪想得到林黛玉也會突然變成孫二娘。措不及防之間,姑娘已經揪住了蘇昊後背的衣服,把刀尖頂到了他的脖頸處。
「狗官,叫你的手下別動!」姑娘叱道。
包括蘇昊在內,眾人都驚呆了。蘇昊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個姑娘是何許人也,為什麼會稱他為狗官,而且拿刀頂著他。從口音來判斷,這個姑娘的確像是江陵人氏,蘇昊自忖在江陵也沒什麼仇人啊。
熊民范已經拔刀在手,但見明晃晃的刀子頂在蘇昊脖子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姑娘拉著蘇昊退後兩步,使自己的身後不再有威脅,然後說道:
「狗官,跟本姑娘走一趟,我保證不傷你的性命!如果你的這些狗腿子敢亂來的話,姑娘就讓你給我殉葬。」
蘇昊從姑娘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些猶豫,心中稍定。他雖然無法猜出姑娘的身份,但可以感覺到,她應當是獨立作案,沒有同黨。自己到劉店鎮來喝酒,是臨時起意,而這個姑娘已經在此住了兩天,所以應當不是特意在等他的,也就是說,這個姑娘與他蘇昊沒有什麼仇怨,綁架他是另有目的。
此外,這個姑娘口口聲聲只是稱他為狗官,這也證明姑娘並不認識他,不存在仇殺的可能。
想通了這些,蘇昊就不願意冒險了。他向熊民范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們讓開通道,任憑這姑娘把自己劫走。熊民范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向後退了幾步,讓出了樓梯。
「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哎呀呀,有話好好說嘛,快放開官爺!」掌柜正好端菜上樓,見到這個場景,嚇得一盤菜都潑到地上去了。這麼大的官在他的酒樓上被人劫持,這是何等的大事啊。萬一這軍官再有個好歹,當兵的還不把他的酒樓給拆了?
「少廢話,你去叫樓下的人都讓開!」姑娘對掌柜喝道。
「姑娘,我求求你了,小人做點小本生意不容易,你若是傷了這官爺,小人一家老小就得喝風去了。」掌柜大打悲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