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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聽到這話後,眼皮一翻不悅喝道,同時抬手指了指部落中幾名老人說道:「剩下的牛肉,你等各自取食,養好了精神,歸部後有事要用!」
幾名老人受此優待,不免誠惶誠恐,須知就算在原本部落中,由於年老力衰,他們也是最受冷落嫌棄的,飲食待遇極差。羌人與吐蕃近俗,向來沒有什麼敬老概念。沒想到被強徒收復之後,待遇上反而有所提升。
稍作休整後,騎士們便開始勒令驅趕隊伍繼續趕路。行程中,他們又遇到了一支向青海遷徙的羌人部落,而這支部落同樣也難免被逼降。
野地中繼續前行了兩日,隊伍來到了海南大非川附近,平緩開闊的大谷中聚集了足有數萬人之多。騎士們將那些收降的部落人眾引入領地,自有專人負責劃分安置,將這些人口編入本部之中。而那些一路上就頗受優待的老羌人,則就統統被帶到了領地中央的首領大帳附近。
木卯部首領大帳外,此時已經聚集了數百名老羌人,等待被召入帳中。這些老羌自是滿心的好奇,不清楚木卯部要如何安排他們。
此時的大帳中,擺設著一張長長的木案。木案周圍則坐著許多的人,這些人觀其樣貌大多是唐人,倒也不是木卯部刻意擄來。早年吐蕃勢大時,常常向赤嶺以東的隴右發動侵襲擄掠,不免有許多唐人都流落青海。
現在這些唐人被收聚起來,集中於大帳中,各自手持紙筆,不斷的從帳外召來一些老羌人,詢問他們山川地理等相關問題,並一一載錄於紙上。
原來木卯部一方面搜集流落於青海周邊精熟筆墨的唐人,一方面則搜羅諸羌部老人,藉助這些老羌的見聞閱歷,以繪製青海周邊的山川地理圖形。
大帳內里,有一座與外間隔開的內帳,帳內端坐著一名身披大裘並掛佩金飾的老者,正是如今木卯部的首領。而在首領左右兩側,則環坐著木卯部的核心成員。
此時外間所繪製的各種輿圖正源源不斷的往內帳匯總而來,看著這些圖紙,木卯部的酋長忍不住拈鬚大笑,指著座中一名女子大笑道:「阿青此番獻計真是妙極!今番唐國聖人親至青海,大戰不日即發,諸部各自籌謀,但也只是困於人馬勢力的舊計。唯有我部得此妙招,細繪此方山水形勢,不需兒郎們廝殺搏命,就能給我部謀取大大利好!」
那被點名的女子阿青乃是酋長之女,也是帳內唯一一名女子,而其之所以能夠列席此中,卻並不只是因為她是酋長之女。正如酋長所言,木卯部此番作為正在於此女獻計。
聽到父親如此誇讚,那阿青矜持一笑,並說道:「孩兒久在伏俟城,同唐人商賈多有往來,知曉他們販貨牟利之外,也在細作探訪青海地理。舊年土渾雖有版圖進獻,但噶爾家久治此方,舊圖已經不堪為用。眼下唐國大勢西來,自然急需深辨地理。此番用武,唐國聖人親征,大軍巨萬,若我部僅以人馬取寵,也難比唐軍精勇,幾能得獲見重?可若是攜此寶圖叩闕,一定會被奉為上賓……」
眾人正討論之際,一名部中武士疾步行入,稟告唐國的軍使已經來到營地外。
酋長聽到這話,連忙起身招呼眾人道:「速速隨我迎見唐使,切記不要失禮!」
一行人匆匆行出大帳,與此同時,一路兵強馬壯、武裝精良的唐軍游弈隊伍也在木卯部族人引領下行入這領地之中。
雙方在木卯部領地中央見面,雖然木卯部酋長剛才還在叮囑族人們不要失禮,可是當看到唐國率隊者乃是一名年未弱冠的少年兵長時,頓時拉下臉來,不客氣的冷哼道:「前番通信,告我合族數萬人眾將欲歸義投唐,渴望大唐能遣使導引。唐國竟如此輕我,只遣區區豎子來見!」
對面唐軍眾人聽到酋長如此聲言,當即便有一名中年將領策馬行出,指著對方沉聲道:「年齒無謂長短,忠義即為壯士!知貴部迷途知返,意欲向義求生,夫蒙都督亦深感欣慰,著員歸奏聖人並疾遣我等入部撫問。酋長以年齒見輕,可知李校尉不只我大唐精軍少壯翹楚,更是聖人欣賞栽培的宗家後進!此行已是屈尊,更遭此惡語相向,歸義之說無復再言,此日不死,來日沙場相見,必使賊羌知我大唐兒郎不可輕侮!」
說話間,唐軍眾人便紛紛抽刀在手並將率隊的李禕護衛在中央,大有一種即刻便要殺出一條血路的氣勢。
聽到唐軍將領所言,再見這一路唐人如此姿態,木卯部酋長臉色陡地一變,忙不迭抬手推開簇擁上來的族中衛士,疾行兩步上前,先是抬臂拱手,片刻後索性直接匍匐在地,連作頓首,同時疾聲說道:「懇請上將恕我失言……老羌有眼無珠,竟然錯認天宗貴種為俗流……老羌歸義之心天地可鑑,請貴人憐此合部數萬人命,恕罪、恕罪……」
眼見這酋長跪拜認錯,李禕冷峻的神情才略有和緩,擺手示意隨從眾人收起佩刀,策馬前行幾步,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那酋長已經匍匐入前,繼續跪在地上說道:「胡塵污濁,不敢玷污貴人尊履,請貴人踏此賤軀,入帳洗塵!」
「唐家重勇才,無分內與外。酋長既然歸義情熾,便不再是賊惡醜類,來年論功行賞,或同殿為臣,不可意氣折辱。」
李禕從另一側翻身下馬,彎腰將這酋長扶起來,微笑著說道。
聽到李禕這麼說,酋長才鬆了一口氣,又忙不迭招呼部落眾人入前見禮,這才簇擁著李禕一行進入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