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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徐堅也在兩名仗身護衛之下擠出了人群,傳告左近各坊關閉坊門,不准街上人群游散坊中。
「平康賤伎雖齷齪,父老人情能活我!縱有罪,請明告!五尺女兒弱無力,無須悍卒苦用刑!」
喊話幾句,莫大家情緒恢復淡定,語調也變得堅決起來,表現與產生的效果較之李潼預想中還要好了幾分。
人群不再騷亂潰散,且不乏推尚義氣的閭里俠少向此方彩台聚集過來,一副要慷慨仗義保護嬌花的架勢。
眼見台上那些勛貴子弟們還有些痴楞,不知該要怎麼辦,李潼推了一把身邊的獨孤瓊,示意他到台前去,並快語叮囑幾分。
獨孤瓊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快步上前,抓過一名王府仗身手中木杖揮舞幾下,並大聲叫嚷道:「五陵子弟血未冷,能忍佳人俱齒寒?某立於此,不受亂刑!」
一眾勛貴子弟見狀後也忙不迭追隨上去,台上台下自成呼應,很快便在彩台中央結成一道道厚密人牆,一個個神態不善的望向那些沖入人群中的軍卒。
此前人群一團亂麻,各自逃避,軍卒們沖入人群之中,可謂是如狼似虎、兇狠至極。
可是現在當人群同仇敵愾而腹背為靠時,這幾百兵眾頓時便顯得有些勢單力孤,有的軍卒受不住手還在追打人眾,結果卻有人群中壯力者闊步行上,將之圍堵起來,目露凶光且忿聲咆哮:「長安壯義非人哉?能容丘八胡亂踐踏!」
如此一來,場面就變得有些微妙,儘管還沒有人敢向那些軍卒出手,但一個個氣概已然不同,那帶隊的兵長也察覺到危險的氛圍,連忙喝令卒眾們往他身邊聚集,並指著那些已經重新聚結起來的民眾們大喊道:「你們這些亂民,難道敢聚眾抗法?」
這時候,李潼終於等到該他出場的時刻,闊步立在台前,遙指那些軍卒們大聲道:「孤為聖皇陛下血嗣親孫,大周河東王,只見坊徒聚慶嘉世,舞樂同歡,不見亂民,不見抗法!爾等甲眾,奉從何令,敢於此濫刑毆眾!」
隨著少王發聲,彩台周遭人群情緒更加穩定,而那些軍卒們則變得緊張起來,紛紛轉頭望向兵長。至於那個兵長,這會兒面對著數千集聚民眾與高台上身份尊貴的少王,也不敢貿然答話。
如此氛圍,並未僵持太久,很快橫街西側便又出現一隊軍眾,沿皇城前方向此逼近而來,當先幾十名精壯騎士策馬拱從一名甲冑光鮮醒目的將領,使得長街氣氛更加凝重。
李潼遙看那支隊伍行來,不用想也知道為首者應是西京留守武攸宜。果然,隊伍行至十幾丈外,將領撥下頭上的兜鍪,露出武攸宜那張小眼睛、五官緊湊的臉龐。
「游眾私聚,敢抗威令?限爾通鼓之內各自散去,只拿首惡,鼓停之後敢有留街者,必懲不待!」
武攸宜喝令一聲,然後抬手重重一揮,後方軍陣里頓時便響起了急促的鼓令聲。
眼見氣氛如此肅殺,圍聚人眾們也是各自膽寒,不乏外圍遊蕩者便打算逃向周遭坊間,但當他們奔走起來才發現近處坊門早已經緊緊關閉起來。
這一次,無需李潼再作指點,獨孤瓊等勛貴子弟們一個個扯著嗓子高聲叫嚷道:「長安壯義非人哉?」
最開始的時候,還是鼓令更加喧鬧,可是隨著彩台周圍加入呼喊的人眾越來越多,氣勢也越來越雄壯,數百上千的吼叫聲匯成一道聲浪洪流,那原本應是疾若催命的鼓聲更仿佛是為他們助威,完全淪為了陪襯。
眼見這一幕,武攸宜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起意挑釁少王,卻沒想到局面演變為這一步,更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少王便將這些蟻民們煽動聚結、遲遲不散。
當然,他是不會反思自己留守西京這段時間以來,種種行徑已經頗積民怨,眼下這一幕也只是適時的一個引發。
對武攸宜而言,當下這個局面雖然有些騎虎難下,但也是有憂有喜,少王煽惑民情抗衡留守刑令已經是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這絕對是大罪一樁,一旦上奏神都,不信雍王一家還可安然能守!
但眼下讓他有些遲疑不定的,是民情激亢如此,足足數千民眾圍聚在這裡,難道真要揮令殺戮?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武攸宜不至於如此為難,可這裡卻是西京長安的鬧市區,這就讓他不得不深想一層,不敢橫下殺心。
第0232章 能殺我者非足下
對於武家子的陰狠毒辣,李潼從來不敢小覷。這些傢伙面對真正狠辣的人,或許膽怯得令人不恥,但在面對尋常小民時,儼然又是另一幅面孔。
這一點,在歷史上稍後時期的營州契丹之亂中被表現得淋漓盡致,面對契丹亂軍、畏懼不前,殺其河北生民來則是心狠手辣。
眼下雖然轉移矛盾、稍聚人勢,但李潼也不敢篤定武攸宜不敢下令攻殺。而且如果事情真的演變到那一步,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此刻他站在高台上也是心弦繃緊,只待鼓聲一停,武攸宜還沒來得及有所表態,他便開口大笑起來,並指著武攸宜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大聲道:「治境如敵國,牧民如待寇,這是留守該有的氣量風采?小王入京以來,所見西京民風淳樸,折節同樂,無有厭時。武將軍尊在西京首長,高位積威,才如此疏遠民風人情?」
武攸宜聽到這話,臉上頓時滿是羞惱,戟指李潼怒喝道:「河東王還敢作輕率浪言?你未入京時,民戶咸安,無有嘈鬧!入城半日,便集聚任俠,興鬧街市,如此聚集人勢,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