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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一的兄長李敬玄曾經長期執掌吏部典選,並曾官居宰相,門生故吏無數。如今其人雖然已經不在,但留下的人脈勢力仍然匪淺,這一股力量被調用起來,實在不容小覷。
因此之後幾日,二台御史並司刑寺官員們也都紛紛向政事堂言奏此事,使得事件影響往更高一層次蔓延。
與此同時,表面看來掌握主動權的洛陽縣令弓嗣明,此刻卻頗有幾分有苦難言。
「二郎,你仔細回想,要想得清楚一些,園中往日究竟有沒有什麼奇異徵兆能夠涉及瑞應?」
在洛北自家私邸中,弓嗣明派人將丘神勣次子丘嗣誠請入家中,一臉嚴肅的詢問道。
丘嗣誠神情多有煩躁,但在弓嗣明面前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是拍膝說道:「世叔難道還不信我?就算我言有誤,你總該信得過你家六郎吧?去年秋里,六郎將此園邸質我,我是深感情誼,也愛極這所園業,數月翻整,耗費實多,當中種種不作細表,六郎都親眼見證……」
另一側弓嗣明的兒子弓六也點頭附和道:「是啊,阿耶!丘二郎為這園墅真是用了心,不獨自己親力翻整,我們這些友人也都幫助許多,到如今整修出一些氣象,集會都邑友人,前日才將之名為長樂園,不想轉天就被賊徒如此糟蹋……」
弓嗣明轉頭橫了插嘴的兒子一眼,轉又對丘嗣誠苦笑道:「我哪裡是信不過兒郎們,但那傅某併合宮縣眾口口聲聲誠是園中生有瑞應,他們不獨採風閭里,還親眼見證,這才入園搜尋……」
「這些賊徒膽大妄為,分明就是欺我園宅空虛才擅闖謀貨,眼下作此妖言,不過是為了脫罪避償罷了,怎麼能信!」
丘嗣誠聞言後恨恨說道:「世叔久在州縣,這種賊徒種種奸詐姿態,怎麼能相信?我也不是愛生事端之人,所以才只求索償。若還是往年浪遊都邑的樣子,這幾個賊徒都不會有命!」
聽丘嗣誠說的兇狠,弓嗣明又忍不住嘆息:「若這只是幾個普通賊徒,何須再問二郎,我自為你將事情處理妥當。可這些都是合宮縣官人,所言又非世道俗事。眼下還是只在縣中,一旦入了刑司議論起來,那事情影響可真就不好控制了。你們兒輩所見人事兇險還是太少,你還是歸家請問一下丘大將軍。大理寺索求案犯甚急,我這裡也實在拖不了幾天。」
丘嗣誠一臉忿忿的走了,弓嗣明卻拍額嘆息道:「真是多事之年,這樣的詭異糾紛都橫生門庭,也不知是福是禍。」
那個傅遊藝咬死了園邸中有祥瑞感應,這是讓弓嗣明最感到為難的地方。
之前拒見李敬一,也不是心存倨傲,想要藉此打壓對方,實在是他自己心裡也拿不準,究竟是那個傅遊藝自己發癲,還是背後有什麼力量在驅使。
祥瑞感應這種事情實在是水太深,能讓人驟顯,也能直接將人淹死。如果大家都湊趣,獻上一兩個求個無功無過也沒什麼。
可他現在卻獻也不是,不獻也不是。如果獻了就會被人追問早幹啥去了?如果不獻,牢里那個傅遊藝還瞪眼跺腳、信誓旦旦的說就是有!
這樣的人,弓嗣明不是沒見過,妄想一步登天,邪途求進。可這個傅遊藝卻又不是一般的小民,而且所指的還是他們弓氏舊園。
近來弓嗣明本就心緒不寧,甚至起居出入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因此對於眼下發生的這種妖異事情,便難免想得更多。現在真是不怕有壞事,就怕有壞人。
不過好在這件事與丘神勣還有瓜葛,可以稍借其勢,他們兩方合力先把這件事大事化小給抹過去,之後再論其他。
想到這裡,弓嗣明便伏案疾書,寫完一封信件便吩咐家人道:「速速送往內史張相公家邸,出入小心,不要引人注意。」
第0143章 被抄家的丘神勣
七月朔日,李潼起了一個大早,丑時剛過不久便起床梳洗穿衣,準備參加月初的大朝會。
對於這一天的大朝會,他也期待了好久,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想看熱鬧。
過去這幾天,神都城裡可謂異常的熱鬧,合宮、洛陽兩縣鬥法,再加上一個拉偏架的左金吾衛,坊間閭里可謂是熱鬧紛呈,但這都是市井間的熱鬧,真正上層人物之間如何博弈,就不為大眾所知了。
為了避嫌,這幾天李潼也儘量克制著不出門,沒有太多的消息來源。王府佐員們一群不得志的傢伙,真正夠檔次的場子也湊不進去,能夠打聽到的細節也有限,不能得窺全貌。
三王匯合行出坊門,很明顯感覺到坊外那些金吾衛街徒們遠不如之前那段時間的活躍。這也很正常,金吾衛雖然人多勢眾,但洛陽坊間同樣也是合宮縣的主場,真要鬥起來,彼此也都難占什麼好處。
比如說履信坊南門處的金吾衛巡警典簽直堂,早在前日便被合宮縣廨派衙役給強拆了,因為這屬於違章建築。
以前不聞不問是給你面子,可是現在合宮縣令李敬一家奴都被金吾衛給抓了,臉打得太狠當然要還回去。
三王儀駕行過尊賢坊時,坊門也已經打開,裡面行出許多準備上朝的官員,當然主要是楊氏子弟。比較讓李潼感到意外的是,當前而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是楊執柔的弟弟楊執一。
眼見這一幕,李潼便勒馬頓住,等到楊氏家人行出門來,才對同樣策馬緩行的楊執一點點頭,笑語道:「楊郎今日也要參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