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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聽到這話,心內便有瞭然。能被薛懷義這麼特別交代託付的人,想是與其關係匪淺,於是便點點頭,鄭重應下。
薛懷義在堂中淺坐片刻,又說今日還要入禁中供事,不再久留,起身行馬離開王府。
送走了薛懷義,李潼再返回來,明顯感覺傅遊藝對他態度更恭敬許多,拍著胸口保證一定會挑選肥田美邑供奉大王。
李潼也笑道薛師簡傲,不同俗流,讓傅遊藝不要介懷。這位老先生也算有真本事的人,一把老骨頭大器晚成,雖然短暫,但卻輝煌,還是不可輕侮。
親眼看到薛師與少王親密互動,傅遊藝自覺算是探到了一部分少王底蘊,態度更加恭敬之外,對於少王家事更加不敢怠慢,再作告罪之後便匆匆離開,返回縣廨儘快安排相關事宜。
送走了傅遊藝,李潼才發現其同行者還有一人徘徊庭左,便好奇的看了一眼。
對方察覺到少王打量眼神,忙不迭趨行上前,匍匐在地恭聲道:「下吏履信坊暫直坊正田大生,恭候大王訓問。」
對於這位街道辦主任,李潼倒是頗有興趣,擺擺手示意對方跟隨入堂對答,坐下後他便笑問道:「坊正家居何在?日後居在治內,少不了要有叨擾啊。」
「下吏家居坊北曲里,能為大王起居供以方便,本就職內。」
這坊正田大生將近四十歲的年紀,看上去肥肥胖胖頗有幾分憨態,小眼珠一眨一眨的又不乏精明。似乎因為緊張,臉上沁出一層油汗,幾作欲言又止狀,終於上前輕聲道:「君子滿朝,群賢立世。祟跡難久,正聲長存。坊野孤義,苦待大王……」
李潼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沉吟片刻,臉色才驀地一變,目綻精光,凝望向這名一副憨厚富態的坊正。
第0109章 仗義屠狗輩
坊正田大生,也一直在偷眼觀察少王,待見少王變色,先是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便又見到少王眸中凶光隱吐,心內頓時一凜,匍匐席側小聲道:「下吏與郭四郎,託命深情!四郎知大王入居履信坊,秘言訴我,絕無六耳相傳!」
李潼坐在席中,面沉如水,閉上眼深作呼吸。門外侍立的楊思勖見到大王屈指暗召,略作思忖後便悄無聲息邁步行入堂中,垂手站在匍匐在地的坊正身側。
李潼閉目不言,堂內氣氛也變得沉悶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徐徐開口道:「我以良言勸善,人以危言嚇我?」
田大生聽到這話,額頭更是冷汗直涌,額頭抵住手背顫聲道:「下吏不敢、怎敢……歃血為誓,四郎以言訴我,坊野小民,求以性命以證忠義!」
「阿九,往北曲請坊正家眷入邸,居在治下,應贈一餐。」
李潼又開口說道,然後便看到那坊正身軀驀地一顫,但仍只是匍匐原地,沒有說話。
楊思勖邁步出門,將大王命令吩咐廊下仗身,然後才又闊步行回堂中。
「坊正請歸席,我與郭某,確有聲言舊誼,憫其孝義可嘉,才作良言相贈,勸其珍惜性命。區區片言,何須性命相報。況國爵祿養,也無需你鄉人仗義扶助。各守安分,無擾彼此。」
片刻時間裡,李潼想了很多。禁衛郭達一事,他幾乎已經遺忘,卻沒想到剛入坊中居然便有了餘波回應。他不是小人之心,只是這巧合讓他有些吃驚。
更不要說昨晚剛剛從薛懷義那裡聽到禁衛謀逆事跡,難免警惕十足。隨便一個人走進來便要性命報效,他又怎麼敢相信?誰知道那個郭達私下裡又將此事告訴了多少人,信任成本太高。
田大生小心翼翼歸席,聽到少王此言,那胖嘟嘟的臉龐浮現幾分自嘲:「下吏入府走告,心內也猶豫許久。能得取信,可為大王爪牙,不能取信,家室不能保全。舊年閭里無賴,不能奉養恩親,徒刑外州數年,故郭府君養我父母,至於凶劣歸鄉。大恩不報,枉生為人!寒舍老小,命寄大王一念……」
李潼聽到這話,臉色漸有好轉,但也不信此人一面之辭。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起一些坊居閒事,主要也是滿足一下自己對神都民眾日常生活的好奇。
田大生心情仍忐忑不安,他是下了很大決心才作此自白,心中也設想許多或好或壞的結果,但唯獨沒想到少王囚住他家人卻轉又聊起坊里家常。但他眼下也不知該要如何自剖,只能順著少王話語,知無不言。
又過小半個時辰,府吏來告言是坊正家人已經被接入邸中,李潼聞言後便站起來,指著坊正微笑道:「一同歸邸,小食便餐。」
田大生不敢有忤,只能站起來,乖乖跟隨於後。
行出王府之後,李潼便往自己的河東王邸行去,入坊至今,他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家庭院是個什麼樣子。
跨入家門,迎面所見又有內儀門,兩側各立幾名仗身護衛,雖無弓刀武裝,但各持粗木硬杖,再搭配魁梧身形,很是威武。
儀門後有一片空庭天井,兩株粗大的槐樹分立左右,並有圍欄廊道曲通前廳,前廳也是東西朝向,知客迎賓的地方,或是主人來不及召見,都要在此等候。
穿過前廳,眼前又是豁然開朗,中堂、後進並左右廂室都轉成了南北朝向。
對於這個有些彆扭的家邸布局,李潼也有一些好奇,轉頭便問坊正田大生:「此處家邸,原是何家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