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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之所以強行拘押來子珣,就是營造一個勢不兩立的局面,讓他奶奶做出取捨。如果不論來子珣的罪,他就是有罪的,就算罪不至死,起碼是不好留在麟台了。
現在既然他奶奶都說來子珣有罪,他的拘押之舉是事從權宜。無疑彰顯了一個態度,誰也別輕易招惹這個小孫子,御史言官也得掂量掂量!
大凡因言弄奸上位的人,仇家多那是肯定的,這個來子珣一旦被弄進司刑寺案鞫,再想全須全尾的走出來那就難了,這都無需李潼操心。
不過除此之外,李潼也意識到要改變麟台眼下的處境,單憑這點事是不夠的。入殿之後所見任事,倒讓他心裡又冒出一個主意來,希望加強麟台特別是自己的事權與影響力。
第0205章 不為我用,則必殺之
鳳閣內省政事堂中,左肅政大夫楊再思一臉煩躁的端坐直堂廊下側室,頻頻望向直堂門外。
今日政事堂留直者乃是宰相楊執柔,見楊再思突然登政事堂,心裡已經有幾分好奇,再見他這副模樣,更是忍不住降席入室問道:「憲台登堂,可有訴告?」
「卑職短留待人,並無事擾,相公自勞案事,無需關照卑職。」
楊再思還想著能與少王私下解決糾紛,不願將事情宣揚於外,聞言後便回答道。
楊執柔聽到這回答,臉色頓時一沉:「政事堂出入國之重要,豈憲台迎賓瑣細之地!」
「但請相公稍允方便。」
楊再思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幾分尷尬,再作拱手施禮,楊執柔則已經拂袖而去。
楊再思又忐忑得等候了小半刻鐘,心中覺得有些不妙,待行出門要問將他指引至此的楊思勖、少王究竟何時能來,卻發現楊思勖早已經不在此處,自然更加心慌,忙不迭抬腿便往政事堂外奔去。
還沒等到他行出政事堂,春官尚書范履冰已經闊步行入進來,抬眼看到楊再思,臉色頓時一沉:「憲台欲往何處?」
「卑職、我……河東大王邀我……」
楊再思情知范履冰資望、官威還要遠勝楊執柔,不敢隨意應付,只能支吾作答。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范履冰又冷哼道:「謀事之前不進言堂中,事發之後不請訴闕下,河東王邀你?那位大王早入仁壽殿畢陳前後!君子可欺於方,欺於愚者又是何人?」
看到楊再思神情更露惶恐,范履冰心情更加惡劣,對楊再思近乎痴愚的輕視也更加不作掩飾,頓足道:「不必再望相約者,神皇陛下著我歸堂集論此事,你且留此等待沈監!」
說完後,他也不理楊再思,徑直往政事堂走去,途中喚來一名政事堂下吏,著其去請內史岑長倩並麟台監沈君諒入政事堂。
且不說范履冰感想如何,楊再思見其言辭如此,唯唯諾諾外表下卻隱隱透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朝廷台省百司之內,如果說哪一處的長官最難做,首推肅政台無疑。
肅政台監察百官,本來就不是能夠人望加身的職事,那些御史們也都是個頂個的刺頭,且幾乎都有登殿直諫的權力,且近年來朝政局面波詭雲譎,就連宰相都常被言殺,執憲雖然是他們的直屬上官,但也沒有太大的威懾力。
當然執憲權威高低也是因人而異,遇到資望深厚、為人強勢的,肅政台那些刺頭們也不敢明目張胆的頂撞上官。但是很不巧,楊再思不在此列。
楊再思資望談不上多高,歷任諸職唯一可稱的便是天官員外郎,又轉南省工部冬官水部郎中,太州山涌搶獻瑞表而得授憲台,輪起來資望很淺薄,也不是言官與刑司體系中拔升上來的,在左台威望幾近於無。
但楊再思也不是一無可取,他出身弘農楊氏原武房,或許不如宰相楊執柔的觀王房那樣與神皇有著親誼關係,但也是名門出身。
另有一點就是楊再思為人沒有稜角,與人為善,跟誰都不會急眼。
這一次監察御史來子珣去招惹麟台,自然也不是出於楊再思的授意。對於手下這個新入御史,楊再思也覺得頭疼,其人驟登憲台,又為神皇看重,很有幾分目中無人。
范履冰譏諷他被人欺之以愚,但這正是楊再思聰明所在。他既不想得罪來子珣這個手下,又不敢得罪少王,事情捅到神皇那裡,他反而落個輕鬆。若真與少王當面鑼鼓的擺態度、講道理,反而是他不願面對的局面。
心裡這麼想著,楊再思緩緩步入政事堂,堂中兩名宰相范履冰轉頭不願看他,楊執柔則一臉意味莫名的笑容對他點點頭,他也不以為意,只擇下席安坐下來。
宰相們對他觀感如何,楊再思根本不在乎。他知自己前程只在神皇念取之間,眼下神皇就是需要無甚稜角的左台長官,他在這方面則做得稱職有加。
不旋踵,內史岑長倩與麟台監沈君諒先後到達政事堂,岑長倩還倒罷了,近來韜光養晦,對人對事都不發表什麼激烈看法。
至於沈君諒則就是另一副模樣,入堂後便怒視著楊再思,並怒聲道:「執憲此番作為,將麟台置在何地?」
沈君諒平常雖然也是一個老實人,但這次是真的被惹毛了,他雖然心意早不留在麟台,但畢竟眼下還身在此位,若連基本的官廨都被別司侵奪,人望必然大損,屆時不要說再謀拜相了,只怕麟台都不能再容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