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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大王困擾於事,是我這託事之人情有疏忽,實在失禮!大王請放心,今日便文書過戶,此業贈給。宅內舊使,大王若不慣使用,一併換新!」
事已至此,慕容忠也沒有什麼可再作倔強,連忙又表態道。
「唉,慚愧了。知青海王也並不從容,怎麼好意思再以我家私瑣碎來煩擾你,你且安居畿內,靜待佳音。」
李千里聞言後便眉開眼笑,並即刻就完成了從客人到主人的身份轉換。同時他心裡也不得不感慨攀就勢力的好處,本來以為還需要再拿捏恫嚇一番才能逼慕容忠就範,卻沒想到朝廷在這一節點追授裴居道殊榮,這無疑幫了他一個大忙,事情完成的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順利。
產契交割,自然有家人處理。兩人雖然都不是什麼權勢壯盛之流,但畢竟也都身份不俗,無論縣廨還是市監都不敢怠慢,自然加緊處理。
李千里午前入邸,午後這座邸業便歸入了自己的名下。但他也沒有一臉猴急的當即便搬入進來,還是給了慕容忠幾天的時間收拾細軟。雖然說家產盡納,但總不能讓人連幾件換洗衣服帶走。
而在這幾天時間裡,慕容忠那一份罪表也在李千里安排下遞入朝中,輾轉諸司之後,便被送入了政事堂中。
當日政事堂在直者乃宰相李思訓,翻過奏表稍作閱覽,頓時便面露異色,忍不住便嘀咕道:「這青海王莫非厭生?」
近日朝情所重委實不涉邊夷,而且慕容忠入朝時李思訓都還沒有進入政事堂,原委所知不深。因為事涉番邦國王,李思訓也不敢隨便批覆處理,於是便召來吏員,將有關此事的一應卷宗取來。
花了半個多時辰細閱卷宗之後,李思訓終於搞清楚事件始末,也越發確定這青海國王的確是活膩了。
第0711章 情勢無感,不堪大用
有關青海王慕容忠請求歸朝或者舉部內附的記錄,政事堂記載可以一直追溯到垂拱四年。之所以是從這一年開始,是因為吐谷渾先王諾曷缽死於此年,慕容忠繼為青海國王,正式前往安樂州統領其部。
換言之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拎不清、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牴觸朝廷這一樁安排。從垂拱四年至今,各種形式的上奏便多達十數起之多。
這不僅僅只是李思訓自己的感受,此前歷任宰相對此也都有類似評語。
武周長壽年間,姚璹擔任宰相,提議政事堂編寫《時政記》,不僅僅記錄施政事則,更將當時君臣討論各自觀點、看法都詳細記錄下來。一者封存史館,用於修史。二者就是存留政事堂中,供繼任宰相們了解前任的施政綱領與各自理據,以避免朝令夕改、人亡政息。
當然,能夠擔任宰相的各自都有一套見解方略,而且所面對的時勢也未必相同,未必就真的蕭規曹隨、不敢逾越。但《時政記》的編寫,對於一些朝情大事的還原度極高。
《時政記》中就記載了一次前代宰相針對慕容忠其人其事的評價,其中前宰相李昭德的發言記錄就很具有代表性。
李昭德的看法是,自貞觀年間開始,吐谷渾便久為藩籬之用,此前是用於防備吐蕃。但在吐蕃權臣祿東贊父子的攻略下,吐谷渾王室實在是軟弱無能,幾千里疆國拱手而讓。
之後朝廷庇護吐谷渾,將之安置於安樂州,除了吐谷渾王室這一層國戚關係之外,也是廢物利用。將吐谷渾安置在河曲之左,進可以再次用來攻略青海,退可以平衡河曲之間鐵勒諸部與東突厥降戶的勢力對比。
鐵勒諸部與東突厥本為世仇,此前朝廷將兩方安置於河曲內外,就是為了讓他們彼此制約。可是隨著東突厥勢力死灰復燃,躁鬧於大漠南北,這種過於對立的局面不利於長久維持,分分鐘都有可能演變成大規模的武裝衝突。
青海大非川一役,吐谷渾復國盤算落空。這一批亡國之眾安排在靈州賀蘭山南麓,就可以盯防鐵勒諸部與河曲六州東突厥亡戶,達成一個三角對峙狀態。
慕容忠十幾次請求歸國內附,翻來覆去無非兩個理由,第一是他久在國中,不能有力的掌控部屬。第二是鐵勒與東突厥對他慕容部都敵意滿滿,讓他寢食不安。
這傢伙真當自己是門裡親戚,不願意留在羈縻州擔任工具人,反而心心念念想要回神都當米蟲。
李昭德對此的看法是這傢伙再嗶嗶就弄死他,換個聽話的。當然朝廷是沒有採用這麼激進的處置方案,而是又加親近朝廷的契苾明擔任金滿州都督,用來統攝平衡這三方。
不過這是武周后期的安排了,隨著神都革命後一系列變故,契苾明加入雍王麾下,河曲情勢朝廷已經無從插手。
慕容忠最近一次請求歸國,就是在雍王青海大戰之後,這一次言辭與態度較之此前都要更加急迫。而政事堂當時的記錄,對此仍有極大的反對聲,但最終也沒有決議拒絕慕容忠歸朝。
畢竟當時的情勢是當今聖人剛剛履極,但周遭諸邦國入賀熱情卻並不高。在這樣的情況下,慕容忠歸朝總能充個人場。而且行台新設,朝廷也希望在河曲埋下一兩步棋子。雖然不贊成,但也沒降敕反對,算是默許。
慕容忠歸朝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行台的傳書追責,而且措辭一次比一次嚴厲。當時那段時期也正是朝廷與行台氣氛最僵硬的時刻,神都朝廷中還在忙於清洗雍王一系的勢力,有關慕容忠的去留便也成了一個角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