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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波茹雖然並不屬於吐蕃本土四茹,但也是吐蕃疆域重要組成部分。孫波小王名義上領管孫波茹,但實際上管理權則在兩名茹本手中,小王則長居邏娑城王民區,只是吐蕃為了加速孫波融合入本土的一個幌子。
大論欽陵做出這樣的提議,且不說對原孫波一系權貴們帶來的觸動,單單琛氏葉阿黎剛剛背叛贊普,放任欽陵歸國,贊普就絕對不能容忍將孫波茹的實際管理權交給琛氏。
「琛氏這個賤人,就是一個禍根!往年我打算將她收入紅山宮殿作我的奴婢,王母只是不許,如今放縱於外,與欽陵勾結,禍患就爆發出來……」
儘管贊普進入宇那拉康是打定主意恭順請罪,但在聽到欽陵這一建議後,還是忍不住口出怨言。
王母對這番抱怨只作未聞,當時的贊普屢屢作此提議,希望能將琛氏女子收入後宮,只是眼饞那女子姿色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麼遠大的圖謀。
王母之所以拒絕贊普的提議,一則是因為琛氏女背景太複雜,遠不是當時式微的王室能夠駕馭得了的,將此女放任在外,其所擁勢力還能勾引吐蕃各方權貴垂涎,王室能夠藉此仲裁、平衡各方。
二則就是私計了,一旦琛氏女進入紅山宮殿成為贊普王妃,那就會給王母的地位帶來極大的觸動。王母如今地位超然,靠的就是松贊干布遺留下的一干王臣擁戴。
可如果琛氏女也成為王室成員,其所出身的琛氏又遠比王母出身的沒廬氏高貴得多,作為最古老的十二邦之一,遠不是出身象雄的沒廬氏能比的。這會直接讓相當一部分效忠贊普的王臣,包括那些實力雄厚的山南舊邦都聚集在琛氏女周邊,從而拋棄王母沒廬氏。
但贊普的抱怨也自有其道理,如今的吐蕃國內分成幾股大勢力,若依各自地域劃分,那基本上還是原本三雄爭霸的模式,分別是山南雅礱系、孫波系與象雄系。
松贊干布最初離開山南的時候,是倚重孫波系的臣子,諸如娘氏、韋氏包括噶爾家。噶爾東贊之所以能夠嶄露頭角,就在於其出手解決了象雄系的權臣瓊色氏。
但是由於噶爾家的過於勢大,引起了諸方不滿。山南雅礱系自然厭惡新貴,象雄系與孫波系天然就不對付,就算同為孫波系的韋氏、娘氏等家族,也都對噶爾家吃獨食的行為大感厭惡。
現在噶爾家開放吐谷渾,與孫波系權貴關係得以大大緩和,若再通過與琛氏女的合作向山南雅礱系舊臣示好,那圍繞在王室身邊權貴無疑會更少。
當然這種局勢分析也並不準確,畢竟松贊干布統一高原、完成了前人所未成的偉業,其所留下的超脫於三方地域之上的人事影響同樣頗為可觀。諸如同樣出身象雄系的沒廬氏,如今則就作為舅族尚家,是維繫王室威嚴的死忠派。
琛氏本是山南舊派,但作為贊普甥族,原本也是王臣家族之一。但是由於王母沒廬氏的私計,誅殺了琛氏的族長,使得琛氏與王室漸行漸遠。
琛氏女如果擔任了孫波茹茹本,大可借其兼有兩方的身份,使山南系與孫波系彼此交融滲透,那身份就從原本各方威逼轉變為左右逢源。如果再加上與大論欽陵的盟誓關係,所結成的這一股力量,足以徹底架空王室!
贊普急來請罪,還只是擔心其王位,但王母沒廬氏卻從中看到大論欽陵要完全架空王室的野心!
吐蕃從來也不是高原上的天命之主,成為高原主人滿打滿算不過幾十年的時間,一旦大權不在,統治被顛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真要讓欽陵做到這一點,可能加布小河谷的賤民真要取代悉多野家子孫,成為高原上新的主人。
「琛氏的阿黎,的確已經不能再留下來!」
聽到王母這番廢話,贊普也是眉梢暗跳,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可琛氏女早已經拿著王母手令逃離了王統區核心地帶。此前為了應對歸國的欽陵,贊普也根本不敢分兵前往攔截追擊,現在再想追擊捉拿,也早已經不知所蹤。
而且欽陵眼下還在國中,會任由贊普肆無忌憚的捉拿叛臣?
見贊普還是陰著臉生悶氣,王母便知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言的真實含義,只得嘆息一聲繼續解釋道:「琛氏女已經出逃,無論她前往何境,生死如何,只是不可再留在國中!不可讓加布賤民將她作為橋樑,去聯合山南與孫波幾家!」
「這賤人又能逃去哪裡?無非只在周邊打轉,要作踐自身,投向原本的家臣奴戶,接受噶爾家的庇護!」
贊普講到這裡,更加的恨意十足,尤其想到葉阿黎那動人姿色,自己不能享用,卻成為低賤的噶爾家婦女,恨意之外更有滿滿的妒情。
「她若只投噶爾家,反倒沒有那麼麻煩。也是我當時小瞧了她,她通過她母向我求大藏之地的時候就該有警覺。唉,大藏的鬧亂,是唐國人在煽動,她此時求取大藏,怕是要投唐國!」
王母長嘆一聲,不無憂色地說道。
「唐國?唐國不是在青海與大論對峙,怎麼又會在東域鬧事?」
贊普滿心誅殺噶爾家的大計,對於大藏的鬧亂根本就不在意,此時聽到王母講起,不免驚訝有加。
「唉,你們都被加布賤民的強橫蒙蔽了雙眼,以為唐國屢敗青海,不足為患。但唐國的強大,不是你們在加布賤民凶威下成長起來的後進能領會的。唐國的貴族,才是真正的貴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