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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必多謝我,就憑你此前那些動作,我本也不打算輕易饒你!但皇嗣殿下有感親誼,特遣諸子入府……」
李潼隨口講了講原因,也不打算就此隱瞞,同時又繼續說道:「當然,除了皇嗣殿下說情之外,我也不妨直告你,我此番肯收留你,因為不喜成器。」
大悲大喜之間,王美暢思緒本就不夠流暢,但在聽到這話後,眼神陡然一亮,同時忍不住顫聲道:「殿下的意思是?」
「成器外親滿門遭屠,本是舊朝故事,但這小子偏見孤僻,居然隱隱歸咎於我,豈有此理!他若居大,我則不安,這麼說,明白沒有?」
李潼也不介意說的更直白一點,他保下王美暢,一則是給他四叔面子,二則是這根攪屎棍能夠直接插進他四叔家中。
這麼做雖然有些不地道,但說實話,身在這個世道,誰拿的也不是傑克蘇劇本,你既然婦人之仁,一定要保下一個豬隊友,總得為你選擇承受代價。
「明白、明白,卑職明白!」
這本來就是王美暢自覺得用心頗為深刻的心事,此時被雍王挑明出來,一時間也是豁然開朗,同時忍不住嘆息道:「若早知殿下存此心事,卑職、卑職又何必再作前……唉,總之是卑職犯錯在先,如今既然與殿下心跡相同,卑職一定……」
「虛言不必多說,我對王公你還是有所期待的。五郎正在邸中,趁此便利,王公不妨入堂見一見你這外孫!」
李潼見王美暢上了道,神情也轉為和煦起來,起身招手引著王美暢入後堂去見他外孫。
王美暢本來還對雍王所言有所保留,但見到自家外孫都留宿雍王邸,而且看起來還跟雍王一家相處的頗為愉快,不免也暗暗嘆息雍王的確是盛名無虛,居安思危,不著痕跡的作此布局,較之自己可是要高明多了。
雖然雍王出面保下了王美暢,但王美暢也的確是遭到了懲罰,從入參備問的諫議大夫被踢出朝堂,只能擔任區區一個剛剛入品的行參軍,因此朝廷之中倒也沒有因此而再生波瀾。
只不過司屬卿唐善識與少卿張循古就沒有這麼好運,一個被遠流振州,一個被直接打發去了安南都護府。
得見這些同謀者的悽慘下場,王美暢一時間也對出手搭救他的雍王充滿了感激,更何況雍王與他更達成一種更加深層的默契,算是鐵了心要跟雍王一道走。
而且雍王乃是手握重兵的實權派,絕非此前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同謀者能夠比擬的。此前王美暢還懷疑雍王或將勢大難制,但在真正心事溝通後,才發現雍王用心也僅僅只是不願讓與其有隙的李成器坐享其成。
王美暢對此並不懷疑,畢竟經事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在時局中是怎樣一個貨色,假使雍王真有異圖,憑其目下強勢,也實在沒有必要再與他虛與委蛇。這一點自知之明,是王美暢在經歷此番摔打後最大的收穫。
當然,李潼幫了他四叔這一把也並非全無收穫,這主要體現在他們兄弟的食邑方面。李光順與李守禮各得千戶實封,而李潼則是再加千戶,通前共兩千三百戶。
而他姑姑太平公主才只有一千五百戶,至於五個小蘿蔔頭雖然也得封王,但卻都是五百戶,只有就封豫王的李成器得封六百戶,算是稍示區別。
不過李潼已經沒有時間再參與神都城內紛爭,而是率著大軍前往黃河岸邊駐防,準備徹底解決薛懷義這一外患。
第0500章 陳兵河沿,以待賊師
黃河南岸的孟津,乃是千古名渡,也是都畿道大軍今次迎擊強敵、保衛神都的大本營所在,儘管這個所謂的強敵,眼下還存在於假想中。
十一月中,李潼在返回神都處理完一些瑣事之後,便又立即返回了黃河南岸的行軍大營中,開始正式著手布置防禦前線。
神都洛陽號為天中帝宅、八關之險,這是從漢末傳來的說法。歷經魏晉南北朝的亂世動盪,以及隋末群雄爭霸,國朝統一以來已經七十年有餘,所謂的八關之險,到如今已經不再那麼準確。
不過一些地域上的攻防要點,倒也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削弱多少。比如大軍眼下所駐紮的孟津,便是從河北南來的重要渡口之一,真有外寇南來,便可由此直接殺向洛陽。
無論是軍事的需要,還是對人心的安撫,將行軍大營安排在此,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其實如果單純從軍事角度來說的話,黃河對岸的河陽才是抗拒河北之敵的最重要據點。這倒不是李潼這樣的軍鍵家的看法,而是都畿道諸將普遍的提議,而且歷史上的安史之亂也證明了河陽得失對洛陽防守的重要性。
周王伐紂,會八百諸侯於黃河北岸,即就是河陽,而所渡河的渡口即就是孟津。不過《春秋》中所記載的天子狩於河陽,卻並非周天子耀武揚威的狩獵活動,而是晉文公將周天子提溜到黃河北岸、挾天子而令諸侯的稱霸會盟。
自古以來,河陽便與中原的安危休戚相關。不過唐時的河陽還要在洛陽正北偏東百餘里外,位於河內懷州,太行山與黃河之間的谷口地帶,地理位置上可以類比於黃河對岸的虎牢關,算是河東與河北的一個分界點。
從正統軍事角度分析,假使薛懷義大軍真的以勤王之名南下攻來,在孟津據守雖有黃河之險,但洛陽距離黃河實在是太近了,已經近似於兵臨城下,一旦孟津防守不當,完全失去了戰略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