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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事胡元禮聽到這話後只是撇撇嘴,卻沒有多少畏懼之色:「卑職雖是不才,幸在坦蕩無垢。秋官諸事,不屬憲台,閣下若再繼續咆哮此中,恐是要失迎送的體面!」
「好,好得很!我雖然短解案事,但歸來之期不遠,待到復直此案,便以此獠立威!」
周興氣得臉色漲紅,頓足喝罵兩句:「滾出去!郎官交割了事,不是卑鄙下吏能見!」
胡元禮聞言後嘿笑退出,只是站在門口又指著幾個吏員訓斥道:「你等走卒,侍在廊下,眼耳都要精明一些。署中筆墨器用若有遺失,唯爾曹是問!」
周興聽到這話後更是大怒,但心內也是警覺暗生,自知人緣實在不算好,一旦久離機樞,必會被人離間疏遠,還是要想辦法,儘快重回神皇視野之中。
第0168章 大凶出洛,人共殺之
神都洛陽自有「天中」之稱,由此所出四通八達,連接海內四方名邑。
這其中,西向連接西京長安的道路是最重要的,兩京之間相隔八百三十五里,單單相連的道路便有數條之多,既有供聖駕往來兩京的御道,也有沿途多設驛、館的驛路,至於民間縣鄉之間那些私路、便道,則就更加的數不勝數。
這其中公私、客貨往來眾多的最主要幹道,自然還是要數驛路。沿途旅者眾多,車馬不絕於路,仿佛一條川流不息的生命大動脈。
時入八月,幾場雨落下來雖然帶走了一些夏秋之交的酷熱,但也讓道路變得有些泥濘。大凡行途旅人,不論目的為何,總是各有各的辛苦,遠不及安在家室之中那麼舒服愜意。
行途之中突然道路中央傳出一聲驚人悶響,原來是一駕載滿貨品的馬車車輪陷入坑洞中,以至於車軸直接斷裂開,車上的貨品也都灑落在道途中,原來是一捆捆稻草綑紮的藥材。
「瞎了眼的苦命鬼,怎麼不看好道路!」
一名青衣幞頭中年人似乎是貨主,眼見藥貨灑落在泥濘的道路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自前方撥馬返回、衝上前來便揮起馬鞭對那個同樣摔倒在地、一身泥漿的車夫一通抽打。
此時道路前後行旅們見到這一幕,反應也都不一而足,有的人幸災樂禍、捧腹大笑,有的人則小心翼翼檢查自己的行李、貨品,更有一些品性猥瑣者則已經衝上來,開始哄搶泥漿中那些藥貨,場面頓時變得混亂無比。
中年貨主眼見貨品被哄搶,神態變得更加氣憤,一邊更加大力的抽打懲罰著犯錯的車夫,一邊暴躁得呵斥其餘行性奴僕們趕緊搶回藥貨。
車夫在泥漿中掙扎著,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慘叫求饒聲悽厲無比,這時候旁邊便有人看不過去,一個年輕的騎士打馬上前、劈手奪過貨主手中馬鞭,怒聲喝道:「錯事已經發生,正該儘快補救,你這個賈客真是兇惡,難道還要把人當街打死?」
「我教訓自家犯錯奴僕,你這閒人……」
貨主正心疼並氣惱,抬手便要指罵多管閒事的年輕人,轉念卻見年輕人反手扣住佩劍,且已經抽出一截寒芒閃爍的劍鋒,臉色變了一變,後退幾步招來幾名健仆拱從左右,膽氣才又壯了起來,指著年輕人怒聲道:「這賤奴毀我一車良貨,死不足惜!奉勸足下,閒事少問!」
敢行商野途者,哪個也不是善類,這貨主前後幾車的貨品,隨從者不少,已經有奴僕持著鐵杖上前,只是畏懼年輕人腰間利刃才沒有上前。
年輕人見這架勢,一時間也有些踟躕,尤其在見到貨主有恃無恐還待懲戒犯錯奴僕,半是羞惱、半是可憐,猶豫片刻後開口喝道:「你懲戒罪奴,外人莫問。但我既然開了口,不可沒交代,反正你是要將這奴僕打殺,索性賣給我!」
貨主聞言後更冷笑起來:「還是一個尚義好生的義士,你要多管閒事,好得很,這賤奴往常半匹細絹不值,但今日毀我一車重貨,你要救他一命,也要把這罪過應下來。五十匹絹,拿得出,你將人引走,拿不出,記住道途閒事莫問,自己滾開!」
此時驛路上聚集起不少的看客,聽到這番對話,反應也都不一而足,有的指罵那貨主貪婪殘忍,有的則勸年輕人不要強出頭,更有此前參與哄搶者眼見這一幕,主動將藥貨還回來,勸那貨主留一線餘地。
「劉長史,咱們要不要……」
圍觀諸眾中,有十數名精壯騎士勒馬於人群外圍,其中一名騎士轉頭請示中間身穿灰色圓領袍的劉幽求。
「不必,大事要緊。」
劉幽求聞言後便擺擺手,視線則在圍觀人眾身上觀察一番,然後才又將手一招:「繼續上路吧,已經行過數個驛館,俱都不見周興。狗賊卻仍能應時入驛,可知必有藏匿的手段,還是要儘快將他揪出來!」
之後一行人便繼續上路,而驛路上的事故卻仍然沒有解決,貨主咬死了不肯鬆口,管閒事的年輕人雖然鮮衣怒馬且有三五隨從,但一時間也拿不出這麼多的財貨,沉吟半晌,他翻身下馬,一拍自己那神駿的驄馬坐騎,說道:「此馬直價五十金有餘,以此易奴,你若不肯,今日算我受個教訓。來年野途再遇,你只盼自己仍有人多勢眾,否則……」
話講到這裡,語氣已經非常的不善,貨主聞言後,臉色也變了一變,再見年輕人坐騎乃是毛色漂亮、體態神駿的連錢驄馬,一時間也是心生貪念,便笑道:「如此,那就多謝義士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