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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也真的是。嫂子確是得體之人,未必喜聞新聲,難得三郎你趣意自養,沒有因此損了才情。生在這樣人家,酒色之外,又有什麼值得念念不忘?姑母是喜你這份才趣,勿因俗情自貶。我家兒郎,自該風流翹楚,不後於人。」
說話間,太平公主眸光一閃,拍手道:「不妨《逍遙王》,你們諸位覺得如何?」
當然是好了,太平公主這新的曲目道出,接著便獲得了滿堂喝彩,那名太樂署的樂正還捻須諂笑道:「大王新辭立趣,公主殿下妙目巧取,佳作並成,卑職請並署錄籍,傳習坊中。」
太平公主卻搖頭擺手:「才趣哪能占得,我家三郎自有風流宗主姿態,我怎好添占引噱。傳習坊中倒是不錯,來日入殿問省,我要傳樂御前,向太后陛下誇她佳孫逸趣。」
聽到這話,內教坊諸人都是臉色一變,再望向永安王時,眼神已經生出幾分變化。
至於李潼,聞言後對這個姑姑也是好感大生。不過他也明白,什麼御前傳樂云云,他也只能是心領了。等到家門禍訊傳來,他這姑姑只怕徹底沒有了這樣的閒趣,人的悲喜本不相通。
眼見太平公主與李潼往來對話,談笑風生,李守禮卻有幾分無聊,可他就算想插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居然罕見的察覺到天色不早,便抬手拉拉李潼衣袖,低語道:「巽奴,不早了,晚歸娘娘怕是要問。」
李潼這會兒才發現時間早已經過了午後,他們從內文學館過來內教坊要用半個多時辰,回去仁智院又是大半個時辰。沒辦法,家院實在太大了。冬日本就天短,算算時間,現在走緊趕慢趕也得傍晚臨黑才能到家。
一想到太平公主夫家禍事,李潼也知眼下不是與這個姑姑認真培養感情的好時機,於是便與李守禮一同起身拱手告辭。
「天日尚早,何必急歸。久不見面難免情疏,三郎你風采才趣可夸,正要再問是否還有別作,安坐暢談,稍後我自送你兄弟歸苑,並問候嫂子。」
太平公主的確是很欣賞這個才貌俱佳的侄子,這也難怪,她與夫家一眾人都有隔閡,母家這邊又被她母親鬧得雞飛狗跳,四兄李旦那裡太敏感不好常走動,並又不喜武家那一群鵲幸之徒,已經很久沒有與親人歡聚。
算來算去,這守義真是她親戚中難得讓她感興趣的人。
「倦鳥投巢,孺慕難捨。何況姑母長輩,怎敢討步相擾。親長疏立,幼弱無憑,守義也想久侍邀寵,來日必恭謹求見,還望姑母勿厭。」
李潼又長拜說道,言語中留下一個日後拜訪的小扣。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眉眼跳動,似有感慨道:「親眷深深,真是不錯,嫂子教成你們如此,可見辛苦,也足慰亡人。罷了,今日到此為止,我也念起閣內還有小兒待我。你家表弟尚在襁褓,吵鬧得很,我也是趁他睡去,偷閒一樂。」
「是了,三郎異日來訪,我來給你介紹表弟表妹,讓他們見識我家兒郎卓越風姿,知有佳人可追。我是住在苑中……罷了,近日也是思家,來日我請你過府,並見一見你家姑婿,他也是雅好諸家俊彥從游,三郎你必能予他幾分驚喜!」
說話間,太平公主也站了起來,與李潼等擺手作別,先行離去,那種坐言起行的灑脫,倒是頗類其母作風。
只是聽到她那臨別所言,李潼心中又是一嘆,他是沒有機會與駙馬薛紹見上一面了,算算時間,只怕就連太平公主自己都難再見夫婿。
眼望著太平公主一行浩浩蕩蕩離開,李守禮目露沉吟思索狀,倒是顯得眼神有幾分深邃,又過了片刻,正當李潼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話時,卻聽他問道:「巽奴,咱們還有姑母?」
李潼聽到這話,抬手一拍這小子肩膀,這一天天想啥呢!
「面子親戚,閒人一個。」
李潼也不覺得與太平公主偶遇一次有什麼大不了,禁中數年緣慳一面,可想而知親誼有多寡淡。
就算是他奶奶刻意隔絕,太平公主若真對她二兄一家有記掛之心,總有機會見上一面,可李守禮連自己有個姑姑都不知道,當然也是因為這小子沒心沒肺慣了。即便家人有提,未必在意。
他也不是責怪這姑姑冷漠,畢竟他親奶奶更毒。只是面子親戚,逢場作戲,至於推心置腹、禍福與共,那純屬想多了。
老公沒了可以改嫁,感情不好可以養面首,侄子算個啥?當然,如果他真有價值,值得他姑姑高看一眼,那也不愁會不會斷了往來。
人,終究還是要自強。
但強或不強,只是一個概念,出路在哪裡,他其實已經有些茫然了。
此番與太平公主一見,讓他感觸最深還不是彼此之間相差甚遠的處境,而是由此聯想到太平公主那麼優越的弄權條件,最後都難免折戟。
由此反觀自身,更讓他覺得生機實在有些渺茫。入讀內文學館之前心頭那團火熱,已經被接連幾盆涼水潑得有些餘燼零星。
第0052章 大酺獻樂
送走太平公主,內教坊眾人才又關注起了二王,自那山羊須樂正以降,神色都有幾分訕訕。他們自己這趨炎附勢,差別待遇,大概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
真正的貴人送走後,幾人這才連忙轉回頭來,想要補救一番,於是便紛紛誇讚起李潼那首被太平公主擬為《逍遙王》的新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