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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兄弟三人並院中其他雜餘人等,此時也都一同跟在薛懷義身後,將他送出仁智院。
韋團兒錯步在後,有意無意靠近李潼身畔,輕嗅幾息便皺起了眉頭,作嬌嗔狀側首望向李潼,嘆息道:「日前短聚,是妾冒犯,唐突贈香,但卻遠出大王的趣味……」
李潼聞言,更覺頭大,只能幹笑道:「韋娘子雖嗔喜俱宜,但為賞者同悅計,還是宜喜不宜嗔。近來往行內教坊,多浸俗味,怎忍亂我妙香,所以珍藏不用。」
韋團兒聽到這話,已是轉嗔為喜,抬手便解下此前武承嗣所贈鵲絲織囊,並靈巧穿掛李潼腰際玉帶,閃身退出一步並笑道:「器物不能娛人,又何必珍惜?收存不用,再妙也是尋常。」
李潼垂首看看那已經被掛在腰間的香囊,抬起的手無奈垂下,只能被動承受。
兩人這一番小互動,被薛懷義視線餘光掃見,他怔了一怔,趁著門前道別之際,又仔細端詳了李潼幾眼,收回視線時,眸底卻閃過一絲人不能見的落寞。
晚間薛懷義留宿仙居院,盡情之後,他只著單衣,翻臥神皇身側,並抬手小意輕輕敲揉神皇肩背。
神皇淺吟一聲,調整臥姿,並開口說道:「公主已被禁足麗綺閣,阿師不必再畏她如虎。」
薛懷義聞言後便嬉笑道:「小寶不過坊野賤人,不是陛下賞憐,哪得今日風光?只要聖眷不失,我又會畏懼什麼人!」
聽到薛懷義這頗有幾分混不吝的回答,神皇便忍不住笑起來,卻還是說道:「往後道左相見,還是避她一避。」
薛懷義低聲應了一聲,轉又微微探頭,偷窺神皇面色,然後才說道:「今日情急,避往仁智院,見到雍王三人,不知不覺都已長大,很是引人賞觀。」
神皇這會兒已經閉上了眼,聽到這話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又過片刻才慵懶開口道:「他們兄弟,生在這樣門庭,自有父祖遺風可恃。房氏也是名門秀女,若還不能教養可觀,此種庸婦,留之何用!」
第0062章 禁中亡命徒
薛懷義聞言後,心弦已是顫了一顫,咂咂嘴巴,沉吟片刻後才又說:「永安王頗有異能啊,見我額光泛赤,只是不能辨鴻光或是凶光,倒是讓我牽掛前程。」
神皇抬手,掩口淺呵,隨口笑道:「頑童口拙,難擬嘉聲。他是有心贊你,慌不擇言呢。」
「聽陛下這麼說,小寶倒是放心了。料我恩眷濃厚,哪有凶光可惹。」
薛懷義見神皇已經有些睡眼朦朧,手指敲背便加重幾分力道,過片刻才又嘆息道:「永安王的確是丰姿神秀,但我居院中,倒覺得宮中閒眼似有冷待,供用尚且不足,幾個時辰不見飲食侍奉,王之貼身近物,還是韋娘子解贈。」
神皇原本輕微均勻的呼吸聲此刻突然滯了一滯,語調也帶了一絲冷意:「此事團兒有稟,只是外廷事務太多,卻忘了。」
說話間,神皇已經翻轉過身,手支下頜斜眼望向薛懷義,嘴角微微勾起:「小兒畢竟失怙,疏禮難免,阿師也算近中長者,稍作擔待。」
見神皇如此,薛懷義神態已經有幾分不自然,略有尷尬的抹一抹額頭細汗,轉又嘿嘿笑道:「小寶本也不是什麼恭禮人士,倒與永安王大大投契,今日還向他請教飛舞戲弄,約定明日同往內教坊觀賞排演,打算大酺入獻。」
「娛情適意即可,還是不可耽誤了正事。」
神皇講到這裡,又側身閉上了眼,說一聲:「諸禮在即,神宮內外修飾可不要有什麼延時疏忽。」
「不會誤事,不會誤事!小寶這就再往督查一番。」
薛懷義口中說著,已經動作緩慢的翻身而起,但一直到落足於地,都沒有聽到神皇發聲挽留,心情倍感失落,但屏後壯婢已經將他衣袍送了上來。
聽到薛懷義穿衣聲,背對其人而臥的神皇已經再次睜開了眼,眸底寒光流轉。薛懷義幾番言談的刻意,怎麼能瞞得過她,也更讓她深感羞怒,這一個個蠢物,真將她當作不啖食兒孫血肉便不能自肥的凶物?
武則天心情惡劣,還不在於薛懷義那碎舌閒言,而是午後太平公主直衝寢殿的一通吵鬧,口不擇言,已經讓她惱怒不已,這才召來薛懷義稍作娛情,但卻沒想到又在薛懷義這裡聽了一通閒言牢騷,心情怎麼能好?
當然從大的尺度來說,她的心情這半年多來始終不好,內憂外患的侵擾,簡直沒有窮盡。
午後太平公主一通發泄,武則天惱怒之餘,其實也有幾分想不通,她殺薛氏難道還殺錯了?
親戚門第視之,高官厚祿養之,乃至於以女妻之,薛紹之流,膏梁紈袴,不求與國大功,只求安生度日。結果以何報她?食其祿而阻其事,這種貪祿鼠賊還不該殺?
其人大凡稍具心計,涉事其中,無論成或不成,將妻兒置於何地?假使事存萬一,越王等弄事有成,武則天自己誠是性命難保,但那些宗中惡徒,會留她孤女太平?
知情不報已是大罪,更不要說確有蛛絲牽連,甚至於謀逆都沒有混到能作決策的層面,成或不成,自身前程尚且懵懂難測,更有什麼資格保住妻兒?受死獄中,而非梟首曝屍,已經是格外開恩。若將倫情算入其中,臠割不足泄憤!
太平公主口不擇言,多言闈私舊隱,指她兇殘絕情。武則天盛怒之餘,更有一份悲憫在其中,為了這樣一個皮囊之外一無是處的男人,母女反目,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