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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氏說話間,臉上也是悲態收斂,轉而泛起一層自豪的光彩,她站起身來,親自為三子整理衣袍,行至李光順面前,神態複雜道:「阿郎成器,反是娘娘多年冷落,愧對你……」

    「兒、兒……」

    李光順聽到這話,臉上悲戚大盛,退步叩地,嚎啕大哭,多年的委屈與敏感,在這一刻似是盡情宣洩:「生於此家,此生無悔!光順一息尚存,不許賊人欺我母親、兄弟……生為肉盾,死為引魂……」

    「我、我也是!」

    另側李守禮見狀,便也跪在地上:「娘娘痛我頑劣,我心自知……阿爺別前見我,教我、教我許多。兒是豬狗材質,不知該要怎麼救家、往年阿爺喜我戲鬧,我、我……早前阿爺召見巽奴,不願見我,兒知父母厭我。往後只聽巽奴教我,絕不再浪戲!」

    聽到李守禮哭號舊事,李潼臉色又是一黑,上前給這倆磕頭蟲一人一腳,斥聲道:「今日之後,大把悲喜時光。省些涕淚氣力,事後仔細回味。」

    「是,三郎說得對!不要亂了儀態,不要……有這樣的兒子,阿母生死都無懼!」

    房氏拉起伏地二子,又親自給他們整理衣袍,臉上雖然仍是掛淚,但已經露出笑容,並很有興致的自誇一句:「福澤之人,不必忙碌。你母雖無身孕之苦,但卻有三子為我謀生,飲食安享,能活一日,自美心底,更勝某某諸多!」  

    李潼聽到這話,頓時大感親切,此前只覺得嫡母謹慎莊重,但此際真情流露居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可見平日裡內心也是腹誹不少。恨人有、笑人無,原來也不是自己的一點惡習。

    廳室中一通哭號,時間又過去了小半個時辰。房氏親為三子調羹禦寒,不多久便有宮人來告言是導引的中使已經來到仁智院。

    來者以一名尚宮居女官為首,另有宮婢、宦者數人。但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四名持刀禁軍賁士。

    從入住仁智院開始,李潼便比較關注禁軍有關的情報,特別在發生那一名百騎軍士郭達私下聯絡事宜之後。但仁智院中,關於這方面的來源實在太少。

    等到活動範圍逐漸擴大,接觸的人也越多,尤其丘神勣的威脅凸顯出來,更讓他有種芒刺在背的危機感。

    丘神勣對他們一家惡意澎湃無需多提,為此甚至不惜親自出面去威脅薛懷義。

    就李潼自己小胳膊小腿,都還在算計與敵偕亡的毒計。丘神勣那樣的權柄與地位,能夠想到的方法和途徑肯定更多。

    李潼也不會一廂情願的相信,丘神勣就會按照既定的套路和規則來,只靠酷吏構陷來害他們。

    比如說眼下,他們兄弟獲准參加人日大酺,丘神勣會不會恃其權柄,乾脆途中截殺,以防止他們兄弟見到武則天?  

    對於這個問題,李潼想了很久,覺得雖然可能不大,但也並非全無可能。

    可能不大,是丘神勣沒有這樣的膽量禁中操戈、虐殺宗王,又或者對方覺得他們兄弟即便見一次武則天,也無足改變當下這種處境,犯不著為此冒險。

    至於說有可能,那原因就多了,他又不是丘神勣肚子裡的蛔蟲。費了這麼大力氣終於美滋滋去見奶奶,結果中途被人攔下,一刀結果了,那真是欲哭無淚。

    所以早前他也在向薛懷義、沈佺期等能夠接觸到的人去旁敲側擊的打聽,眼下皇宮大內的禁衛制度。

    如今洛陽太初宮禁衛力量,是南北衙並重。北衙雖然逐漸壯大起來,但也還並沒有完全覆蓋整座皇城,大體以貞觀殿為界線,北衙主要負責以北的大內區域。

    至於南面區域包括台省機樞所在的皇城,仍由南衙進行宿衛警戒。皇城內的警戒,主要由左右衛負責,城門宮禁則更加複雜。

    李潼既不敢問的太直白,那幾人也本非禁衛系統之人,就算了解什麼細節,也不會仔細向他說明。但基本可以確定,金吾衛在禁中的勢力和影響並不大,最起碼沒有大到能夠出入禁防、肆意殺人的地步。

    不過這種事也實在說不準,畢竟武周一朝前前後後,什麼妖事沒有。  

    眼下李潼能夠寄望的,還是不要發生什麼太過刁鑽的小概率事件,比如丘神勣一上頭,拼卻身家性命不要都一定要用非常手段弄死他們。

    努力這麼久,就為這一天,別說概率不概率,就算篤定仁智院外刀光劍影,他也要走上這一次,否則真是死都死的不甘心。

    仁智院早已備好羹湯之類,請宮使小用驅寒。短坐片刻,三人一同行出,在宮使引領之下,穿過層層宮禁,直往萬象神宮而去。

    第0079章 神宮巍峨

    仁智院雖然同屬大內,但方位仍屬偏在,一俟跨過歸義門,真正的皇宮大內新年之際那種熱鬧喜慶的氛圍才撲面而來。

    眼下時間方入寅時,天幕仍是一片幽暗,但大內之中張燈結彩,自有燈火光輝頑強的驅退黑暗,撐起一片光亮空間。

    宮使在前,宮役在後,禁軍賁士分在左右,三王被夾在中間,也只是垂首默行,不敢左右張望,不敢竊竊私語。

    如是折轉前行,夜色冷風中,李潼走得身上都汗氣暗浮,轉過一道宮禁之後,眼前才豁然開朗,只見明堂那巍峨龐大的建築已經佇立於眼前不遠。

    如此龐大的體積,自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壓力,此前只能隔空遠觀,已經覺得頗為壯觀,現在近立於側下,渺小感真是止不住的被從心底壓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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