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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也不大準確,因為走訪幾家,基本上也都見不到那些當家的主人,直接就被迎賓的奴僕阻攔下來。那些豪奴們各仗主人家勢,當楊麗講到營救鋪員的時候,往往顧左右而言他,而講到接下來接應商貨的時候,則又是獅子大開口。
一番走訪下來,楊麗也不免喪氣,自一戶人家側門登車之後,忍不住嘆息道:「這些刁奴們,真要把我扒皮拆骨。我家貨源充盈,作價暗裡本就比別家低了一成,這一成利他們自己匿下不奉主家,如今還想再奪三分,真是可惡!」
「娘子難道不能直接向那些主家揭發他們貪贓罪實?」
婢女阿歸好奇問道。
楊麗聞言後苦笑一聲,指著車外走卒說道:「蠢阿歸,你覺得我是信你還是信街上那些走徒?那些刁奴,掌管主人財事,又怎麼會是一般的奴僕使用?更何況,我這一介商賈,又怎麼能尋常登上主人中堂?」
婢女阿歸聞言後認真點頭道:「也是這個道理,那個皇甫端窮困得要吃太倉陳米,還是不大瞧得起娘子。昨夜離開後還尋阿耶,說只要阿耶能說動娘子外宅侍他,他就幫阿耶謀求一個出身。」
楊麗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寒,沉默片刻後說道:「等他離京之後,還是使派兩人途中打斷他一條腿,不要在西京城裡動手,否則還要去探望。我擔心自己忍不住,真要砍了他。」
坐在車上默然半晌,楊麗又擺手道:「先不回家,去曲池坊那裡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尋到機會鉗制住各家刁奴。」
曲池坊已經位於城南邊緣,坊中半水半嶺,多遊園別業。隔著浩大曲江池,對面便是皇苑芙蓉園。因此這附近也多軍士並各家豪奴游弋巡守,尋常時節,普通人很難靠近。
楊麗一行至此,雖然沿途也遭遇盤查,但並沒有被阻攔下來。這是因為舊年其父為了行走南域方便,捐粟積勛獲取到一個護軍勛官,雖然實際上沒大用處,但車行坊間應付盤查還是有點作用的。
曲池坊並不同於城中別坊,坊區內沒有什麼橫平豎直的坊街,多是沿陂嶺川池圍建的園囿。時值春夏之交,坊中花木繁盛,風景很是秀麗。
楊麗車行至此,沒走出多遠,道路上便有人疾行上前張臂阻攔,並向著車駕呼喊道:「敢問貴主何家門第?主人可在車中?某受都邑貴人託付,走訪此間尋買園業,主人若有典賣之意,可否停車贈言短句?」
車上的楊麗還沒有來得及回應,旁側已經另有數人沖了上來,同樣也都是遊蕩此前的掮客中人,尋買園業,彼此之間已經言語衝突起來,競爭的味道很是濃郁。
眼見這一幕,楊麗已經沒好氣道:「退出罷,這些人真是豺狼一般的敏捷。」
她入此坊中,還想挑選買些園業,然而這裡早已經是買客雲集。價格高低且不論,關鍵是她自知在西京城中人脈有限,真正的上好地段只怕也有錢難買。
那些紛爭的買客見一行人退出,不乏人還一臉不甘的追趕上來,並叫喊道:「主人莫非還要比價惜售?不是危言恫嚇,勸足下自忖勢力不及,還是儘早放手,財貨入門才是本計!可見池西竇氏園業?今早已經易主,竇氏一門兩國公,西京至貴門庭,仍然護不住自家園業,被留守府員登第強買……」
馬車漸遠,楊麗依稀聽到後方那人呼喊聲,臉色頓時一變,拍額嘆息道:「虧了,真是虧了!那竇氏家人真可厭,剛才還要誆騙我的厚禮!」
第0240章 少陵原逢故
人的名樹的影,當少王將要在曲江主持雅會的消息自平康坊傳出時,整個西京諸家權豪們也都是聞腥而動。
雖然少王主場不在西京,可西京也實在是寂寞太久了,近年來都少有什麼群情歡躍的事情發生。再加上少王入城便引得平康伎幾乎傾巢出動的相迎,乍一亮相登場,便給人驚艷十足。
而對於一些身系名利場中的關隴勛貴們而言,他們更加留心的還是西京留守武攸宜的表態。畢竟武家新貴勢頭正健,且又掌管著西京城如今的刑賞大權,他們就算心有不滿,也只能咬牙忍耐。
接下來傳出的消息又讓他們大跌眼鏡,武攸宜派遣府員連登竇氏、豆盧氏兩家門庭,各自拋下幾十緡銅錢,然後第二天一早,兩家便乖乖將自家位於曲江池畔的園業乖乖奉送到武攸宜府上。
竇家與豆盧家也是關隴勛貴中的代表門第,且俱與神都城的皇嗣李旦有著姻親關係。這兩家被強索產業,自然令那些關隴勛貴們大為不滿,但這一份不滿之餘,心裡又不乏慶幸,好在武攸宜沒有找上他們。
其實這兩家受此羞辱之後,不是沒有走訪別家,希望聯結上表神都,控訴武攸宜貪鄙勒索,請求革除其人西京留守之職。
但各家表面上雖然不乏附和,可若落實到實際上的話,不免各有算計。
武周新立,朝堂上風急浪大,宰相都是一茬一茬的換,他們如果貿然上書,先不說能不能夠扳倒武攸宜,或許本身這種行為就會被視作串聯黨附於皇嗣李旦,自身反而遭殃。
遭殃這兩家雖然門庭顯貴,但也畢竟是別人家事,為了這一點產業得失貿然招引大禍,有可能將自家富貴都一言斷送,這兩家還沒有那麼大的號召力。
另一方面,隨著曲江雅會的消息擴散開,周遭園業價格也是比日攀升,多有都邑權貴人家因此受惠。這也讓那些受惠人家非但對此不反感,反而樂見其成,背地裡更不乏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