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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蜀商群體中的佼佼者,宋霸子自然更有抱負,其人生目標已經不止於貨殖牟利那麼簡單,一直積極向真正的權貴階層靠攏。
經過多年努力,也算是卓有成效,宋霸子不獨與長安城中許多權貴門戶郊遊密切,甚至此前還攀上魏王武承嗣,算是初步接觸到帝國最頂級的權貴圈子。
當然,那是以前了。去年年尾,神都政變的消息恍如一道驚雷,宋霸子做夢都想不到,如日中天的武氏諸王竟然一日之內伏誅。
武承嗣的生死,他當然不怎麼在意,可是花費了無數錢財精力所經營起來的這條線卻被就此斬斷。更要命的是,幹掉武承嗣的竟然是雍王李慎之。
接下來的局勢發展,每一次變化對宋霸子而言幾乎都是一次折磨。雍王不只在神都幹掉了他重點投資的武承嗣,更被朝廷派遣前來長安負責定亂並長期坐鎮。而雍王在長安幹掉的那些勛貴人家,若仔細追究的話,其實也與宋霸子都有著或深或淺的牽連。
畢竟身為商賈,就要奉行和氣生財,想在長安混生活,少不了要對這些地頭蛇們打點示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宋霸子倒也不至於完全絕望。畢竟他與雍王層次相差甚遠,雍王也未必就會在意他區區一個商賈。
可是數日前,雍王在春明門橫街當中宣告將同為蜀商群體的楊麗納入門中,宋霸子就再也不敢心存僥倖。
他此前不是不知楊麗已經搭上雍王這條線,不過蜀商們彼此之間的內部傾軋侵奪本來就是正常的商事行為。
他得勢時忍不住要排擠楊麗一家,而楊麗一家南北貨運生意做得那麼大,當然也不可能僅僅只是勤勞致富那麼簡單,無非大魚吃小魚而已。商賈們之間的利益紛爭,也不值得身後的權貴們親自下場幫扶。
而且,在得知楊麗一家傍上雍王的時候,宋霸子便基本上收起了針對楊家生意的動作。儘管當時雍王還無如今這番權勢,但宋霸子自知也不是他能夠小覷的。
可是如今,雍王當眾宣布楊麗已經為之姬妾,而且看那架勢,楊麗還頗得雍王寵愛。起碼宋霸子將女兒進獻給武承嗣時,也僅僅只是一個侍婢而已,甚至宋霸子幾次登門,還見到自家女兒還要在廳堂作舞待客,他也根本不敢有所異議。
世間諸般風聲,唯枕頭風最能入耳。得見雍王對楊麗的寵愛,宋霸子一時間頗有萬念俱灰之感。雍王如果想收拾他,不過一個念頭而已,更何況他本身就算不上乾淨。
甚至不需要雍王開口,長安一些官員們察言觀色,哪怕僅僅只為了討好那位新夫人,都足以讓他萬劫不復。
而且宋霸子就算想逃離長安都安全不了,須知雍王長兄漢王李光順,眼下還在益州大都督府擔任長史呢。他就算逃回鄉中,照樣也是一死。
所以這一次趁著雍王在社監署坐衙接見長安群眾,宋霸子攜巨資來見,也是死中求活。如果不能獲得雍王的諒解,他的人生基本上也就可以說是已經到頭了。
百萬緡的巨財,哪怕對宋霸子而言也是一個驚人的數目。為了湊出這一筆錢,他不只變賣了長安城裡大量的產業貨物,哪怕眼下大亂新定、行市萎靡。甚至還向一些親密鄉徒們拆解許多,央求之餘不乏恐嚇,他倒霉了,那些人家也難免受到牽連,如此才湊出一筆巨款。
之所以只獻錢財,而且要用飛錢票據,宋霸子也是考慮諸多。
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人人都知經營飛錢的寶利行社身後本就是雍王,而如今長安大亂新定,商賈們對於飛錢的信用度也是不乏懷疑。如果這些巨資還不足以讓雍王對他網開一面,那麼飛錢的信用,雍王總要考慮一番。
眼見自己一番苦心所達到的效果不錯,宋霸子一時間也頗有幾分劫後餘生的狂喜,但也不敢因此而忘形,而是更加恭謹的作拜道:「小民舊年困迷於錢貨慾海,全無禮義行徑可稱。如今縱有些微表獻,也只因感知殿下仁義傳教。殿下此番西進歸鎮,活人巨萬,痛懲賊徒,時人莫不稱頌感恩。小民身為世中受教一員,雖自慚卑鄙,但也斗膽覲見,只求稍證殿下偉義,不敢稱德自誇。」
李潼聽到這番對答,對這宋霸子不免更加滿意,忍不住暗暗感慨,這宋霸子的確是有幾分真料,難怪原本歷史上能以一介商賈折騰到宮廷宴會中。
宋霸子向雍王進獻巨資並頻作吹捧,雖然讓彼此都非常滿意。但在場其他人心情則就頗為複雜,特別是那些個第一批登堂的胡酋們,這會兒更加的狐疑不定,前有故衣社舉社投獻,後有宋霸子進獻百萬緡的巨資,讓他們猜不准究竟是雍王的授意還是他們自發的行為。
若是前者,雍王又要藉此向公眾傳達什麼信號?難道是要借這個新設立的社監署,將長安城所有人力物力盡收己用?
李潼也不急著向眾人解惑,而是繼續召見排在後方的諸行社社首。不過後方乙等、丙等行社數量激增,諸社首便難盡數登堂入見了,只能選取一些代表登堂來見,其他人則就在衙堂外席地而坐。
「今日集見百業社首,為賀幕府新設社監署。想必諸位也都好奇,這社監署究竟章程如何,又監管何事。」
李潼也不賣關子,在諸社首登堂拜見之後,便開始講起今日主要內容:「國朝創業以來,仁治普施,百業興盛。或有短厄之困,但世道終究昂揚向前。生民各司其職,行業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