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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德聞言後又是語竭,他現在唯一所困,就是沒有一個正當的身份。大家如果給面子,凡事預留他一份,但如果不給面子的話,直接將他閃在一邊,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楊再思入北門叩見代王,回到政事堂後便堂而皇之的收撿此前本該由張錫負責的事務,言內言外都不掩飾代王對他的嘉許。
李昭德當然也明白,向代王低頭是他重獲權威的方便法門,比如此前在千騎保護下去殺豆盧欽望。但無論是個人的自尊、還是現實的處境都不允許他這麼做。
因為此前的事跡,加上皇嗣出宮之後對他所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看重,都決定了他在眼下就是皇嗣的代言人,但是手中卻無事權,不免讓他被擠兌得難受不已,看誰都有些不順眼。
李潼對李昭德愛搭不理,但對狄仁傑卻客氣有加,耐心跟他商量接下來皇嗣並群臣來拜的各種禮節問題。
政事堂發生的爭執,楊再思跟王方慶都先後跟他講述過,他現在截然不同的態度,當然是給兩人上眼藥。手段無論巧劣,只要有效,那就是好的。
代王如此鮮明的不同態度,狄仁傑當然也感受到,看一眼坐在一邊生悶氣的李昭德,心中自存一份苦笑。立朝多年,他已經可以想像到李昭德失意只是短時,眼前越失落,接下來的權力可能就會越高。
他選擇跟朝臣們站在一起,拋棄老戰友李昭德,雖然自有其考量,接下來雙方可能就會漸行漸遠。
果然,西上閣這裡還沒有布置完畢,接下來一道制書又從禁中發出,李昭德復位拜相,取代豆盧欽望擔任鳳閣內史,並與代王一同負責皇嗣入拜事宜。
在場眾人聽到這制書內容後,不免都有些傻眼,李昭德同樣是一臉難以置信,片刻後兩手顫顫巍巍的接過制書,並向內宮方向遙作再拜,眼眶霎時間紅了起來,語調更有幾分哽咽:「臣、臣實在、實在愧受此命!」
「李相公舊年功全皇嗣,如今又不以身計,除賊衛道,皇恩嘉許,不必愧受!方今局勢仍存板蕩,相公若不勇而任此,更仰何人啊!」
李潼入前扶起了李昭德,心裡則樂起來,他奶奶這個老娘們兒真是有口氣還在都不能輕視,這眼藥真是上的直戳人心。若在見過皇嗣之後再給李昭德復相,效果都不免大打折扣。
當然,此際給李昭德拜相,也是敲打一下李潼,老娘執掌國事幾十年,臨危時能夠依靠的可不止你這個孫子。
李潼對此感觸倒不怎麼深,無論李昭德感恩與否,大勢都很難再發生反轉,畢竟他奶奶年紀擺在這裡,註定了你餘生只有我這一件貼身小棉襖。他奶奶突然搞上這麼一手,接下來他跟李昭德能有更大的合作空間。
可是反觀狄仁傑等,臉色則就不免有些難看了。
李昭德性格本來就不是婁師德那種唾面自乾的好涵養,此前被擠兌得挺狠,現在其人身上最大的短板已經被補足,他要不返回頭來找事,那真是「狄」字都要倒過來寫。
當然,憑著他們人數優勢,倒是可以試試將制書封還不受。可問題是,如果連制書都給封還,又讓皇嗣來見聖皇幹什麼?
第0474章 子孫如此,卿等羨否
將近正午時,一批南省大臣們擁護著皇嗣李旦抵達西上閣外。
西上閣地處大內貞觀殿的西側,並不屬於正式的朝覲場合,因此殿堂周邊的空間並不算太大,殿堂主體再加上兩側待制的廂殿廡舍,閒地已經不多。
但這一次的召見又註定敏感,雙方各存警惕,因此早在皇嗣一行到來之前,李潼便召來一千名北衙御林軍精銳於此設置布防,他與左羽林大將軍麴崇裕分押內外。
至於皇嗣一行入宮來見,所承擔的風險無疑更大,因此所攜帶的兵眾也更多。單單護送皇嗣一行抵達內宮大業門處時,便有南衙甲士兩千餘眾。
這應該是眼下南衙于禁中能夠調動的所有機動力量了,畢竟南衙衛府雖多,但兵眾駐營也分內外,需要防控的區域也要大得多,遠不如北衙這樣集中靈活。
昨夜事變雖然主要發生在皇宮與有限的幾坊之間,但神都諸城門都要進行有效的控制。再加上作為城防主力的金吾衛,眼下還有亂跡未定。
左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倒是聰明,昨夜根本就沒有出坊,至今仍被困在清化坊官署中,身邊估摸著有將近兩千人的金吾衛將士,仍在與坊外的肅岳軍健兒們對峙著。這就需要禁中在達成共識、決議後,再降敕殺之。
駐守在大業門處的泉男產奉代王之命,准許南衙一千名將士入宮。這也只是彼此求個心安而已,如果接下來的交涉真要付諸戰鬥才能解決,眼下的南衙還真不是北衙的對手,只不過沒有理由那麼做。
當皇嗣一行抵達西上閣處時,環境不免顯得更加侷促。雙方各自擁眾千餘之數,聚集在這稍顯逼擠的空間中,很容易發生什麼擦槍走火的變數。
因此在剛剛復相的李昭德主持之下,北衙軍眾占據了西上閣右側與後方的區域,而南衙軍眾則在左側與貞觀殿宮道停留,兩衙將主各居左右兩廂,確保及時約束、控制兵眾。如果過程中發生什麼變數,也能保證各自都有退路。
李潼站在殿中御案內側拱衛著他奶奶,並沒有出殿迎接皇嗣。整個調換的過程持續了一刻多鐘,期間李潼聽到他奶奶不止一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