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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永安王所述那一首《慈烏詩》,難道真的喚出多少神皇對故太子李賢的追念?誰要這麼想,那就太小覷了神皇。神皇所以吩咐往崇文館取書,因為這一首詩可予當今聖人以警示!
天心難測,如果神皇真如尋常婦流一般執迷於人間俗情的牽絆而難棄難捨,又哪裡能走到如今這一步!至於永安王因此而得惠,也僅僅只是因為他的生死不在神皇度內。
神都坊萬花可賞,當中某一植株或盛開或凋零,又有什麼必要值得念念不忘?今日的永安王,巧在廊下而俯首可望,因此能稍得垂望。之後泯然於眾株,不幸遭遇狂風摧折,也根本不值得神皇特意去入叢揀扶。
聖母神皇,永遠只會昂揚望前,至於傾伏於後者,唯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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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醒來的時候,仍能聽到渾厚的鐘聲從戶外傳來,只是禁中殿台眾多,使得聲浪傳播也千迴百轉,已經聽不出聲音具體傳來的方位。
所謂晨鐘暮鼓,坐在榻上聽著那報曉鐘聲,乍醒之際仍然略顯昏沉的頭腦漸漸清楚,李潼才意識到他的確已經來到一個不同的時空,然後就感到渾身酸痛難當。
何以渾身酸痛,自然是因為睡得不舒服。房間中太悶熱,而且床板也太硬了。身下這床板,李潼懷疑根本不是時下慣常用來睡覺的寢具,雖然疊蓆幾層,還是硌得人肩背酸痛。
想想也並不意外,他現在所居這個房間根本就是一間空舍,臨時打掃出來充作殮室。只是因為之後發生異變,宮人們又沒有得到命令擇旁處安置這位復活的郡王,只是略作張設布置,也根本沒有考慮到居住的舒適性。
昨天晚上因為太悶熱,也沒有宮婢再送衣衫,李潼索性袒懷而臥。這會兒醒過來,看到那厚疊在腳邊的袴褶衫袍,他又忍不住拍額嘆息。還有昨夜除冠後披散下來的頭髮,也都被夜汗浸透,亂貼在肩背處。
總之,哪哪都是不自在。昨晚一頓飯而生出唐人生活不錯的滿足感,這會兒已經是蕩然無存,他現在只想割掉這滿頭亂髮,沖個涼,順便穿上一件沙灘褲。對了,房間裡蚊子賊多,這會兒他身上還分布好多蚊子咬出的紅包,瘙癢難耐。
昨晚做鬼臉嚇退了那些宮婢,這會兒料想也不會有人過來主動服侍,李潼也只能認命,把亂發先攏腦後,隨手撿起一片不知衫袍哪個部位的衣料,隨手裹在身上便起了床。
下床走了沒兩步,頭髮又披散下來,李潼更覺煩躁,然後突然意識到,剪了頭髮做和尚挺不錯。這時期和尚前程似乎挺遠大,譬如他那便宜奶奶的面首薛懷義,當得了工程師,做得了大將軍。
這麼想著,他行出房門,便向東方望去。這個時期正是明堂建造,據說建成的明堂宏大無比,離京百里猶可見。可是他轉頭望去,只見到高高的宮檐夾牆,不免大感失望。
庭中早有宮婢灑掃忙碌,眼見李潼如此衣衫不整的行出,又都像野兔子一樣驚散遁開。
昨晚一番檢討自省,李潼也意識到繼續裝神弄鬼實在不妥,本來都想好了怎麼調整一下行為作風稍作補救,看到宮婢們如此,不免大感無奈。
他身上穿著單羅短袴,可是根本沒腰帶,還要用一隻手在腰際提抓著,動作一大難免春光乍泄,以此清白之軀袒對大唐朝日,實在太羞澀。
尤其想到這是他在大唐新生第一天,若是之後大難不死,未來興許還能稱孤道寡,更不願一鳥載史,留下千年笑料。
當然,他現在已經可以稱孤道寡了,而且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根本就沒人搭理他。
這一情況,一直維持到上官婉兒再一次的到來。李潼箕坐廊下,看到院門處裙影閃現,忙不迭沖回房中,慌亂間短袴半褪,並不知肉光是否已經外泄,門後再探出頭來,便見一襲新裙的上官婉兒與一名中年婦人並行而入。
婦人遠遠看到蓬頭垢面的李潼,已經忍不住掩口啜泣出聲,足下風動已經衝上前來:「這些賤婢怎敢這般委屈阿郎!」
婦人的親切讓李潼根本無從拒絕,少年李守義的身軀較之同齡人瘦小許多,不旋踵已經被婦人抱在了懷裡。
他快速在記憶畫面里搜尋,很快便想起婦人的身份,婦人名為鄭金,舊為其母沈氏侍婢隨嫁入當時的雍王府,李守義出生後便一直負責照顧至今,也是原東宮至今還未離散的舊人之一。
鄭金懷擁李潼哭泣片刻,又見這屋舍起居簡陋,便又怒上心頭,指著廊下惶惶不安的宮婢們咒罵起來,倒讓李潼見識到初唐女人鮮活潑辣的一幕。
一番雞飛狗跳,李潼總算是換上了新的衣衫,看上去像一個正常的唐人,免於此前的窘迫。
與此同時,他也從上官婉兒口中得知自己新的命運:有關雍王府內諸人審訊暫告段落,他也得與家人團聚,其他家人已被送往隔城仁智院,那裡也是他們一家新的生活環境。
第0010章 悲慘的一家人
李潼終於得以離開夾城這一陰暗角落,雖然真正的初唐風物還未完全向他展開,但也正在徐徐張起。
太初宮作為神都洛陽宮城,規模極大。這裡本來是隋時紫微宮,武后稱制之後,遂改為太初宮。隋唐兩朝有兩大營建狂魔,前有隋煬帝,後有武則天,兩人先後營建此宮,太初宮之宏大,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