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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這一點後,李潼不免心中暗笑,只覺得武家人真是不知所謂,搞不清楚重點所在。剛才在廊舍尚且不敢將他強硬驅逐,此際已經在殿中,擺出這樣一幅架勢還能嚇住他?
現在馬屁都已經拍出去了,如果效果不如人意,就算武家人拉他上前,他都得想一想是不是該龜縮回去另思別計。
可若是效果大好,就算武承嗣他們親自上來阻攔,李潼沖也得衝上去見見他奶奶討點口彩,難道你們還敢在殿上當著群臣的面弄死我?
心中正想著這些,薛懷義從殿後繞行回來,已經另換過一番裝扮,迎面見到永安王便連連揮手致意,一臉的激動之色。他闊行至李潼身邊,拍著李潼肩膀低笑道:「曲樂動人,群臣入迷,神皇陛下都讚賞不已。哈哈,這些少見多怪的俗流,真正驚艷處還沒上演呢!」
「這是自然,薛師風采出眾,蓮台升殿,踏花入獻,觀者誰能不感驚艷!」
李潼笑著恭維一句,目送興致勃勃的薛懷義在樂部人引領下入舞台後方準備登台。
正在這時候,殿中曲樂又是一轉,正式進入歌頭部分,左中右三重合唱聲起,曲聲也相應的掉落宮位以烘托歌辭。雖然自己終究不是原創,但聽到由自己寫出的曲辭被歌唱於帝國最高端的宴禮場合,李潼心中自有一種奇妙感受。
「大王真是奇異,讓人不敢俗眼望之。」
正閉眼聆聽曲辭歌唱之際,突然一個溫婉女聲自耳邊響起,李潼側首一望,便見上官婉兒不知何時已經邁步走了過來,雙眉微蹙正凝望著他。
「不知才人是言曲辭,還是言參禮?」
李潼小退一步,視線則飄向周遭監視他的幾人,暗示眼下並非從容處境。
上官婉兒似乎沒有接受到李潼的暗示,粉頸微微伸長,一邊聽著仍然在唱的曲辭,一邊打量著李潼,口中則噙著一絲似是自嘲的笑容:「大王自言眷戀於舊,妾也自覺應是舊識故人,但是垂手華章、聯絕頓成,舊日瓜葛,想是方家戲我?」
李潼聽到這薄怨隱露的質問,頓覺頭大,不知該要如何回答,沉吟片刻後才又對上官婉兒拱手致意:「還要再謝才人救我,非才人施庇,守義怕是無幸側立於此。」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嘴角抖了一抖,但視線落在他腰際香囊處,復又幾分陰霾,轉而低語道:「人事種種,寸進不易。大王能行至此,自不需餘子指點。但繁花迷眼,方寸殺機,盼大王能慎之又慎。」
說完之後,她便舉步離開,再次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立定。
李潼站在原地,張張嘴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他自不會覺得上官婉兒這番言辭是見他與韋團兒互動親密而爭風吃醋,他自己的處境加上眼下整體的大環境,也容不下絲毫男女情事的旖旎。這一番提醒,自然還是善念居多,擔心自己會被美色迷亂而失了方寸。
感激自然是有的,但一想到上官婉兒將自己視作一個色劫難渡的中二小子,李潼一時間也是大感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候,殿上已經歌行入尾,歌聲漸弱,人語聲轉而嘈雜起來。李潼可以聽到已經不乏與會臣子或吟詠、或讚嘆這歌詞之莊重典雅,心中更有一份喜意蕩漾起來。
歌聲轉為斷斷續續,殿中神皇也舉手拍掌表示讚賞,並於殿上點名表揚沈佺期:「曲律錦繡紛繁,已經令人難作從容賞觀,並恐聲辭提領不易,擔心會成散篇,使音曲失色。歌行數遍,體例端莊,格式典雅,雕蟲之計華美若斯,學士等所制新篇,至此已有推沒前人之豐美姿態!」
聽到神皇給予這部大曲如此高的評價,殿中少有異聲,不僅僅只是懾於神皇的權威,實在是這評價也說出了他們各自心底的感受。
原本因為薛懷義參與其中,殿內眾人對這一部大曲心內評價難免降低,可是到目前為止所呈現出來的內容,的確是氣象非凡。
龐大的樂部、豐富的樂曲搭配,已經讓人目不暇接,群臣也並非人人都熟知音律,未必能夠完全品味出當中所蘊含的豐富技巧。但是當歌演數遍之後,那豐美端莊的曲辭收入耳中,各在心底激起不同的反響,難免吟詠品評,回味無窮。
被神皇指名稱讚,本來是值得誇耀的事情,可現在沈佺期心情卻有些凌亂。他是眼見到前班武家兩尚書神態的陰鬱,特別天官武承嗣是他直屬上官,那不善的目光令他如坐針氈。
更讓沈佺期有些拿不準的,還是神皇的態度。大酺之前,樂部已經將細則呈獻,神皇必然也知這曲辭非出他手,更不要說此刻台上還端坐著一個嗣雍王,可現在神皇只是點名讚賞他,這究竟存著什麼樣的心意?
第0087章 蓮生獻經
沈佺期尷尬並未持續太久,因為表演很快就進行到了飛天入破的步驟。
幾十名美裳伶人登台,或抱琵琶,或舞水袖,舞步千姿百態,如亂花迷眼,場面雖然華麗,但卻無分主次,太多華美的人物堆砌起來,給人以紛繁雜亂之感。
殿中許多臣子們見到這一幕,不免搖頭嘆息。觀樂至此,他們大體上已經能夠感受出這一部大曲的意旨,恰如曲目《萬象》,是取兼容並包、豐富呈現的意趣。
到目前為止,大曲進行已經過了散序與歌遍,這兩部分完成度都極高,可以說是將人的視聽感受逐步拔高。散序在編曲方面已經是精彩紛呈,正如神皇所言,讓人擔心後續的歌遍不能憑此拔高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