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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州府收藏的簡略版籍資料之外,在場也有其他靠近細封部居地的胡酋們紛紛進言自己所了解到跟細封部有關的資訊。
雖然有些雜亂無章,但在稍作整合之後也能看得出這個細封部入唐幾年間壯大飛快,到如今部眾起碼一萬五千帳以上,即便按照一帳一丁算,那就是足足一萬五千多名能戰之士。
堂中諸胡酋們或知細封部強大,可當了解到真實的數據後,一時間也是不免暗暗咂舌。一些勢力本就不大的胡酋們甚至隱隱有些擔心,如此強大的一個部族,難道真能憑著雍王一言便將之瓜分?
李潼也沒有給這些人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直接說道:「細封部賊酋竟敢忤我,其人既死,其部必滅!若是往常,一令召集隴右諸軍、聚而攻之、一戰可滅,爾等自可安享於成,分領其部。但眼下與蕃國交戰愈烈,並無太多閒卒可用……」
眾胡酋們聽到這話,不免大感失望。當然,他們也明白雍王殿下所言乃是實情,甚至他們今次向鄯城而來,正是為此,希望能夠勸阻雍王,不要與吐蕃妄起戰端。
至於現在,由於細封白施冒犯雍王而死,雍王又豪邁的作主瓜分其部,原來的目的反而不再重要。
聽到雍王明確表態隴右諸軍不會直接出面解決細封部,那麼便意味著他們所得的獎賞還需要自己出兵奪取回來,雍王給他們的,僅僅只是一個興兵兼併而不被大唐官府問責的資格而已。這當中的風險,仍需要他們自己承受。
意識到這一點後,眾胡酋們狂喜的心情頓時變得冷卻下來。老實說,他們之所以對一個乍入隴右的唐家宗王恭禮備至,本身就是因為勢弱於人,並不屬於隴右諸胡實力最強的一批。
在場有五十多個有資格瓜分細封部的胡酋,如果其部戰卒完全聚合起來,當然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可各自部族分散在隴右諸地,單單要將人馬聚起來就耗時良多,而且出兵多少、誰主誰次、戰損補償等等,還有許多值得扯皮的問題。等他們聚集統合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且不說這些胡酋們各自臉露苦色,其他一些本來因為沒有瓜分資格而滿心失落的胡酋們這會兒則忍不住的幸災樂禍起來。
他們未必聽過「狗肉上不了席面」這句話,但隴邊諸胡,終究還是要靠實力說話,實力不濟,就算給了你賞賜,你也接不住!
很明顯,雍王作此分賞,一則是為了泄憤,二則還是要借用這些胡部力量解決掉細封部。
現在細封白施雖然被幹掉,可細封部這樣一個龐大的部族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解決。一旦因其首領之死而鬧亂起來,無疑會讓雍王這番立威之舉搞得灰頭土臉,嚴重的話或許還會影響到與吐蕃的戰事。
想到這一點,那些實力強大的胡酋們心情便有所好轉,有人安心看戲,有人則不願錯過這樣一個兼併大部族的機會,當中便有一人跨步行出,叉手道:「卑職沙陀刺史、朱邪金山,願意率領所部五千勇士南來,為殿下誅殺細封賊部!」
等到這沙陀酋長朱邪金山表態之後,另有數名胡部酋長紛紛起身表態,最少的都能出兵兩三千人。而那些本有受賞資格、但卻怯於細封部勢大的胡酋們見狀後,有的只是自嘆勢力不如,有的則不忍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同樣起身表示願意出兵。
李潼一直微笑著觀看諸胡酋們發言表態,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時候,便又笑語道:「諸位能如此勤於王教,區區細封小部,實在不足為慮。但專事專任,既然已經有了前計,也就不勞事外之人。」
講到這裡,他抬手指了幾個雖作獻禮、但卻沒有表態出兵的胡酋,沉聲問道:「你們幾員究竟是什麼心意?在堂事外之人都踴躍獻力,反倒是你們事內之人怯於發聲。是嫌棄我賞賜不厚,還是畏懼細封部勢大?」
聽到雍王語調略有不善,幾名胡酋也是一頭的冷汗,紛紛拜地求饒,其中一人更顫聲道:「卑職族屬遠在涼州姑臧之西,部中雖有壯士幾千,但如果要征戰河州,往來幾千里路途,實在是沒有遠途來回的能力,只能辜負殿下厚恩……」
「這麼說,你們是困於勢弱,要陷我於不信?」
李潼聞言後又冷笑起來,他給自己的人設就是一個張揚跋扈的宗室顯貴,自然不會體恤這些胡酋們各自的困境,只關心自己名聲好壞的問題。
「卑職不敢、卑職……」
幾名胡酋聞言後臉色更苦,沒想到推辭賞賜也會惹惱這位殿下,他們勢力遠不如細封部,自然更加的膽寒。
「狗賊惡膽,分明是要陷害殿下美名,竟然還敢狡辯!」
其餘胡酋們見狀更是幸災樂禍,特別幾個勢力本就強大的胡部首領,更樂意在兼併的名單上增添幾個,這會兒自然是狐假虎威,當面挑撥。
眼見眾人情緒又被挑撥起來,李潼心裡自是滿意。
等到眾人叫鬧一番,他才抬手示意肅靜,望著那幾個不斷顫慄的胡酋冷聲道:「人若犯我,必有嚴懲。人若恭順,必有賞賜。恩仇分明,這就是我為人處世的道理。生人以來,便是如此,豈能因為你等幾個卑胡短困害了我為人的道義!賞賜給你們的,必須要收下!若是無賞,也不要貪求!」
話講到這裡,他眼眸又轉向那幾個勢大的胡酋,幾名胡酋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