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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張嘉貞講完,武攸宜便急不可耐的表態道。
此前他之所以匆匆入軍,想要奪取大軍軍權,可眼下不只願望落空,自己還被軟禁在了軍中。
得見張嘉貞所呈雍王親筆信,知道雍王肯保下他,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後,便再也不想與這群悍將們混在一起,覺得還是趕緊退到後方更安全。
武攸宜這裡話音剛落,蘇宏暉也忙不迭表態道:「卑職願引本部護從大王先行一步!」
雖然武攸宜要翻舊帳、拿話刺撓他,但蘇宏暉並不打算計較,他也想早一步見到蘇味道,從而確保自身的安全。
而且蘇宏暉想得更深一層,朝廷對於漠北的變故還不知是什麼樣的態度,如果有強硬派不想放棄這個良機,想要抓住這個機會繼續出擊突厥,那麼代北道大軍便是現成的選擇。
可是,突厥有沒有因為爭奪汗位而產生混亂還不好說,神都政變所造成的混亂卻是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雖然大唐整體國力要遠勝於復國未久的突厥,但是這種勞師遠征,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滿盤皆輸。
更何況大軍久使於外,已經疲敝不堪,將士都思歸心切。在這樣的情況下,越靠近神都中樞、遠離邊境,自然也就越安全,不會被強行加派這樣的苦差事。
這兩人先後表態後,其餘眾將也都紛紛發聲,各自言語中都毫不掩飾那歸心似箭的心情。
倒不是說他們全都膽怯如雞,懼與突厥一戰,而是因為如今國內形勢的確不穩,完全不足以支撐一場聲勢浩大的遠征。
他們眼下雖然遠離朝堂,但最近這幾天對時局的變幻莫測也都有一個深刻的感受,大軍剛剛撤到并州北境,各式各樣的流言已經擴散入軍中,堵都堵不住,這本身就是朝廷內派系鬥爭的外延。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又敢傻呵呵的率軍出征突厥,勝負暫且不論,單單後背如此,便讓人不能專心於軍事。
當然,這其中還有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們這些人無論出身如何,立場上普遍都是偏向於聖皇,否則聖皇也不會使派他們掌軍出征。
哪怕是出身關隴的張松齡,他的一個女兒還是武家子府中孺人,本身在關隴已經相對的被邊緣化,心裡對能否免於被清算也是很沒譜的。
眼見眾將俱都表態爭歸,張嘉貞也是心情複雜。從自身所負擔的使命而言,這樣的局面當然是他所樂見的。
但他年未而立,正是富於書生意氣的年紀,生人以來耳濡目染便是大唐強軍橫掃諸夷的壯闊事跡,眼見到眾將全都怯於巡邊,難免是感到有些失落。
不過眾將如此,也實在無可厚非,朝廷眼下也的確不能給他們提供一個後顧無憂的征戰環境。世道實在渴於一個能夠強勢定鼎於內、虎視眈眈於外的雄主,但張嘉貞雖然還不夠資格參與到最高層次的博弈,卻從內心裡不覺得皇嗣會是這樣一個人選。
此番宣撫河東道,最惡劣的局面就是代北道諸將或與鄉勢勾結、直接留守當地以隱拒皇命,對雍王而言最惡劣的局面則是軍中實權總管們繞過宣撫使而直接與朝廷某一派系進行溝通聯結。
現在諸將爭歸,最惡劣的兩種局面都沒有出現,雖然不能抓住骨篤祿暴斃的時機痛擊突厥實在有些遺憾,但骨篤祿之死對於朝廷政變之後的秩序恢復無疑是有極大的促進作用。
第0508章 豺狼之國,不可不防
周曆正月,本來是朝廷商議改元正朔的最早日期,可是眼下這種內憂外困的局面,再加上禮部官員有意的拖延,典禮只能延期。
李潼身在孟津,第一時間收到了來自河東道的消息,得知蘇味道一行已經初步穩定住了代北道大軍事宜,心裡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局面就一派安好,像張嘉貞心中所言袁恕己等人所搞的小動作,就是存在於朝中的隱患。而突厥可汗骨篤祿暴斃,默啜繼承汗位,那就是直接的外患威脅了。
對於後突厥的發展歷史,李潼了解的倒不是很清楚。但他卻知道,默啜相對於其兄骨篤祿,是一個更加奸猾狡詐且更難對付的對手。
李潼心裡雖然一早就埋下了要跟他四叔較量一番的想法,但也並非全無底線,並不乏叔侄鬩於牆內而外御其侮的節操。天下終究是老子們的,我連我叔叔都容不下,能容忍你們這些突厥餘孽趁火打劫?
所以在得到河東道傳來的消息之後,李潼第一時間返回神都,商討代北道大軍安置以及抗禦突厥等一系列問題。
上陽宮觀風殿,隨著王美暢被掃出朝堂,議事的氛圍一時間倒是規矩起來,人員上則就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當看到宣撫使蘇味道所呈報朝廷的奏書,以及武攸宜代表代北道諸總管上表願意服從朝廷的敕命安排,參議群臣不免都鬆了一口氣,各自臉上也都露出笑容。
朝廷分遣十道宣撫使,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各自也都有了初步的反饋,消息則有好有壞。像河南、淮南、江南等地,全都表態服從朝廷政令。
但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也都大體不出朝廷的預料。比如山南道,便有土蠻作亂、寇掠江漢之間,河北道遼西一代,也多有蕃胡為亂。
但這些地方上的騷亂,基本上也都是長久以來的問題,並不是由神都政變所引發。畢竟這些地區,朝廷政令所影響本就薄弱,而且消息的傳遞也並不會太快,只要宣撫使與地方州縣官員能夠精誠合作,應該能夠將騷亂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繼續擴大的機率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