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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在徵求其人意見之後,李潼索性將之塞進了少府尚方監擔任一個管理匠戶的流外典事,也方便監守自盜、從官家掏點技術人才出來。
王府司馬王仁皎,則被疏通關節,吏部銓選之後外放擔任神都郊縣偃師尉。之所以將一點資源投放在王仁皎身上,就在於王仁皎本就出身關中府兵,與流亡兩京之間的那些軍戶流人們不乏共同話題,這對故衣社的初期發展是有很大幫助的。
至於桓彥范,則托他姑姑太平公主的關係,搞到了右金吾衛擔任兵曹參軍。用太平公主的話說,戲坊設在城外,總要有親信之眾負責看顧,於是桓彥范便光榮就任那仍在建設的戲坊保安大隊長。
有出自然自然有入,除了補入王府的韋安石等人之外,李潼在崇文館還搞到一個大大的驚喜,那就是開元名將李禕。
李唐宗室雖然泰半凋零,但也有例外,除了李潼一家逆流而上之外,還有一家也終於等來了屬於他們的春天,那就是吳王李恪的子孫們。
永徽年間,長孫無忌弄權搞死了李恪,雖然長孫無忌倒台後,高宗李治追封李恪,但仍然沒有赦免李恪的兒子們,反而拉了遠支李孝恭的孫子繼承李恪的爵位。
一直等到高宗也涼了,武后臨朝,李恪的兒孫們才得到赦免,返回時局之中,各自任事。由此也可見武則天也不是與李家天生有仇,關鍵你得記吃記打。
比如李恪的長子李仁就任外州刺史,頗有事績,再加上積極獻瑞,甚至李潼在禮部還過手幾份,所以也是大得神皇歡心,不獨爵位提升為縣公,更獲殊榮賜名李千里。
李禕是李恪三子李琨的兒子,與李潼年紀相仿,其父在外州擔任刺史,而他則留在崇文館進學。
原本李潼看多時流,對於那些歷史名人已經不怎麼感冒了,可是在崇文館見到李禕後,一顆心又悸動起來,聊著聊著便把李禕聊到了他的王府,接替王仁皎擔任王府司馬,要把這個小馬駒調教起來。
這樣的日子,繁忙且充實,不時還有小驚喜,本來也是舒心。
可是九月下旬某日退朝之後,在陪他奶奶吃飯的時候,武則天一句話又讓李潼忐忑起來,他奶奶居然讓他去見見他四叔李旦,問問十月龍門典禮有沒有什麼文物儀軌的特殊要求。
第0208章 泥銷玉樹,人道所悲
「大王,今天要去哪處直案?」
李潼退出宮苑,等候在外的楊思勖便匆匆上前請示道。
「哪裡也不去!」
李潼悶聲答道,情緒實在提不起來。他從內心裡牴觸去見他四叔李旦,倒也沒有別的複雜緣故,只是單純的做賊心虛。
這段時間來,他又是獻瑞經、又是編禮書,可謂是賣祖業賣的不亦樂乎。這種情況下,再去見他四叔這個名義上的家長,可想而知彼此都不會很快樂,到時候他四叔要是氣得當面啐他,那得多尷尬。
但既然他奶奶交代下來了,這事也不好拒絕。李潼在宮苑外短立片刻,宮婢韋團兒已經持著特製的通行符令匆匆行出。韋團兒如今雖然已經分掌一部分宮事,但仍然沒有什麼明確的尚司職務。
「讓大王久等了。」
韋團兒今天穿著一件淡黃的襦裙,加厚的織錦披帛纏繞於上半身,端莊的螺髻,雖然艷麗依舊,但卻稍減妖冶。
她手裡提著裝在錦囊中的宮符,斂裙作禮示意少王先行,自己則跟隨在後,一邊行走還一邊微笑著說道:「妾今司掌宮樂諸事,偶登聖人居殿,常聽聖人高贊大王奇才雅趣,今日若知大王走拜陛前,想必歡樂。」
李潼聞言後略作苦笑,又下意識瞥了韋團兒一眼,心情則有幾分複雜。
人總是在接觸中才能了解更深,他最開始對韋團兒印象並不算好,只覺得對方是一個恃於恩寵而失於分寸的狂婢,頗有幾分敬而遠之的想法。
可是認識以來,韋團兒對他多有善意,也讓他對韋團兒感覺變得複雜起來,起碼不會生出要把對方推給他四叔的想法。倒不是貪圖美色又或對方給自己的便利,只是對待他心存善意的人,難生出什麼輕薄狎弄的想法。
眼下的他倒有幾分不忍坐視對方重蹈覆轍,不免想要規勸幾句,如果韋團兒仍是任性不聽,他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略作沉吟後,他便開口輕聲道:「我又何嘗不想久在聖人陛前弄巧求寵,但聖人宮居清靜,遠望或有錯賞,未必喜我躁鬧之聲。眼下幸因薄能,恭在神皇御下行走,守此恩用猶恐辜負,戰戰兢兢,只求篤一。人事不能盡美,情深也難暢意,兩殿行走,厚此薄彼,自慚拙能不可兼顧。今日走拜意在請罪,實在不敢貪望聖人嘉賞。」
我這個親孫子、親侄子在他們這對尷尬母子之間都覺得難為情,你一個小婢女還是不要有那麼多想法、搞什麼騷操作了。
韋團兒聽完這話後,只是低垂著頭並不作聲,似在思忖言中意味,只是走著走著,俏臉卻泛起了紅暈。李潼也不知她能領會幾分,但這種話也實在不好說得太直白。
待到一群人轉過宮廊,行至曲巷,韋團兒腳步加快幾分,及至披帛尾腳都擦在李潼袍帶,這才聲若蚊吶低語道:「妾自知不過野蒲的資質,即便承恩移栽御園,不能免於卑賤。往生迷在浮華,懵懂不知高低。野蒲縱是微賤,也有漫身的韌絲,但有玉樹能賞一枝攀附,哪怕掐根截莖,就算分寸斷裂,絲絡糾纏不舍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