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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否真的節拍不差,李潼自己都忘了許多,無從印證,不過就算是有些出入,李守禮的表現也足夠讓他感到驚艷了。
看到李守禮轉為眉飛色舞,李潼又不免想起此際同居禁中的他四叔李旦一家。那也是一家的文藝青年啊,野史逸傳多有描繪李隆基兄弟們音律嫻熟、多才多藝,甚至妖孽到隔牆聽聲就能判斷出演奏者的姿勢出來。
看來,武則天的這些孫子們,童年生活雖然不算好,但也養出了不少的歪才。他四叔那一家且不說,李守禮這記譜的才能,李潼覺得倒是可以吹一吹。
他正想著翻曲擬詞刷刷存在感,李守禮這一稟賦倒是可以跟他相得益彰,畢竟讓他從頭學起唐樂協律實在有些為難人。剛才從部頭米白珠那裡討來一份曲譜,乃是晦澀的半字譜,對他而言天書一般,實在無從入手。
對於唐樂的了解,李潼也只是基於史料的文字認識,樂理之類更非專才,從頭學起,難度既大且耗費時間。但如果有了李守禮的記譜協助,只需要和聲協律、彼此印證,完全不必再窮推究竟。
這麼一想,李潼就來了興致,拉著李守禮的手直往自己住處去,打算稍作嘗試。
李守禮則是半推半就的扭捏:「娘娘囑我學禮呢,哪有時間……唉,明日娘娘追究起來,巽奴你要說是你強拉我……等等我,好小子,跑這麼快!」
這小子矜持維持了不足幾息,便屁顛屁顛追上了李潼,厭學至此,大概也是一樁稟賦了。
兄弟倆湊在一起,翻新舊曲大業剛剛開始便卡了殼,原因則是李守禮這曲庫有點小,早前跨牆聽曲不得完整曲式,如今能完整記得唯那俗曲《踏搖娘》而已。至於李潼討來的那篇記譜,於他一樣也是天書。
所謂舊曲翻新詞,沒有曲子,李潼縱有華篇也無可奈何。在沒有嘗試出套路之前,他也不願貿然去請教旁人而露怯,只能勒令李守禮趕緊擴充曲庫。
李守禮對這安排是比較滿意的,他也看出兄弟三人中,這個三弟是最得嫡母看重,有李潼給他打掩護,他樂得天天聽曲。
但這工程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又有新的命令送達仁智院。這一次來的又是老熟人上官婉兒,傳達神皇命令:著嗣雍王等三子往內文學館讀書制文。
「外廷學士建言,三王歲長,宜從學受教。太后以為然,又恐立朝諸學士義理精湛、不合初學,所以著令大王等先入內文學館啟蒙從始,再受深教。」
上官婉兒往來多次,與雍王一家關係也算比較融洽,因此將太后這一命令稍作解釋。
且不說李潼等三人,太妃房氏再一次忍不住涕淚橫流。此前她終日淒悽惶惶,但是近來處境卻是轉變頻生,先是一家人能夠住進環境大善的仁智院,此前又有興築慈烏台告慰亡魂,如今三個兒子終於得到正視被安排進學,似乎陰雲真的正在逐漸遠離他們一家!
而若細究這一切改變的源頭,似乎都是從幼子守義死而復生開始。房氏激動至極,一把攬過垂首不語的李潼,大哭哽咽:「三郎、三郎、我的兒……我母子終於、終於……」
看到太妃如此感傷失態,上官婉兒眸底則是閃過一絲憂色。
垂拱四年大事頻生,外界疾風驟雨,不知多少人想覓安處而不可得。就在不久前,她才剛奉神皇所命將太平公主接入禁中居住,就是為了讓公主免於被外界諸多風波牽連。
雍王一家幽居深宮,雖然不得自由,但起碼能守一份安穩。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神皇陛下真的在意他們一家,最穩妥的舉措自然是如太平公主一般安排,禁絕內外的互通,可是現在神皇似乎有意在將他們向外推,蘊意如何讓人不敢深思,但最起碼,絕對不是房太妃所以為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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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外廷中針對嗣雍王等三王讀書一事,也發生了一場爭論。這樣一件小事自然不值得什麼廷爭大論,甚至於許多人根本就不知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因此爭論只發生在涉事者之間。
肅政大夫格輔元近來頗不淡定,署事也只是草草料理,適逢台吏有公文將要送入殿中省,他心念一動便起身將公文討來,要親自送往殿中省。
殿中省侍御之所,官署位於門下靠近大內的位置,儘管同在台省之內,但卻具有一定的封閉性,外署官員若是無事,也都不便隨意往來走動。
公文所涉問題並不大,但既然是憲台長官親自送來,殿中官員們也都不敢等閒視之,直接將格輔元引到座監歐陽通處。
「這種小事,何勞執憲親送。」
御史台又稱憲台,光宅年間分左右肅政任事,左右大夫便俗稱執憲,因是歐陽通以此相稱。他一邊簽署收錄,下發分吏,一邊又吩咐下吏張設坐席,請格輔元入座。
兩人相對而坐,歐陽通已經是六十四歲高齡,格輔元雖然比他年輕幾歲,也早已經不是壯年。但終究還是格輔元顯得年輕氣盛一些,他見歐陽通只作尋常待客狀,終究忍不住開口道:「歐公前日進言嗣雍王等出閣……」
「是有此事。」
歐陽通聞言後便點點頭,轉又嘆息道:「這雖不是省中事務,但三王年長,立學恐晚。此前未有察,實在怠慢,後覺補救,是以人情參議。」
格輔元所關心又哪裡是歐陽通以什麼樣的理由置喙,他又開口道:「事即擱議,則必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