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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元振聽這蕃女聲言兇惡、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太在意,心中也是思緒飛轉,口中繼續說道:「料知貴人至此,應也大費波折。欽陵新敗,蕃國必定群情涌動,貴人此前居國,為權勢挾持、舉動不能從容,今次卻能遠奔於外,必也與此關係頗深。彼此還未相見,我主隴邊雄勝,已經為貴人爭取到一個出國的良機,不論余者情勢,我主已經先恩於貴人,這難道不算誠意?」
「是一個有志力的勇士,逍遙王用士果然不俗,入座吧。」
雖然一直到現在,郭元振仍不能拿出證明其身份的證據,但他對自己的處境分析,卻讓葉阿黎感覺到其人不俗,有這樣的智謀和勇氣,自然不可能是什麼草野狂徒。
郭元振入席之後,心裡也暗鬆了一口氣,他有膽量是一回事,但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說全無畏懼。
雖然見面只有短時,但他也覺出這蕃女並不簡單,一想到行前與殿下那番對話,心情不免更加煩亂,他若真把這蕃女召回國中,奉入殿下府內,怕是要把殿下家人狠狠得罪。
所以他心裡也打定主意,絕口不提相關事跡。可是這蕃女又姿色出眾,品格脫俗,如果殿下忍不住……唉,終究還是要自己承受雍王家人的抱怨啊。
葉阿黎倒是不知郭元振心裡那一通雜計,而是繼續說道:「你主已經在青海戰勝大論,卻又使你入我國遞信給我,引我外出投唐,這當中又有什麼樣的後計?總不是因為長安閒邸眾多,想要圈養一兩個敵國貴者、炫耀威赫罷?若真為此,圈養大論、又或贊普,總比我一個無名之人榮耀得多。」
郭元振聽到這話,不免感慨附國土王果然所言不差,這蕃國貴女對其國的確是怨念深刻,自己都還沒有踏足大唐的土地,已經在算計其國君臣定居長安做寓公了。
「此願亦我主僕心力所用,若能得貴人力助,使此言談成真,我主自然樂意成事,且必殊榮盛犒加於貴人。」
郭元振笑語回答,然後才又正色道:「立志必高遠,但行事需踏實。眼下郭某所事之要務,便是能夠將貴人妥善護送歸國,待見我主上,自有大計與貴人推議,此亦元振不敢越主輕言。」
聽到郭元振這回答,葉阿黎沉吟片刻,突然開口道:「郭將軍於你國居職為何?不若留我國中,我甲馬授你,你為我征戰拓疆,若得顯功,我必高位酬謝,部中女子由你揀取,哪怕贊普姊妹,但你能執獲,我也賞賜給你!」
郭元振聞言後先是一愣,沒想到這蕃女反過來拉攏他,但姑且不論所言前景誘不誘人,腦海里已經先一步閃過王孝傑那張糙臉,忙不迭搖頭擺手道:「貴人說笑了,元振只作未聞。我得遇我主於卑微之際,人以我不器,我主獨賞識,憑此知遇之恩,願為我主出生入死、肝腦塗地,生人不事二主,入死亦為唐魂!」
聽到郭元振如此回答,葉阿黎也嘆息一聲,不乏自嘲道:「我這種途窮亡國的逆類,生死需仰於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招攬大才為用?但我也不會這麼簡單離去,憑此隻身求庇你國王上。國人欠我許多,我總要拿取回來一部分,投獻唐國,以求不辱。」
聽到葉阿黎不甘心就此離去,郭元振一時間也無話可說。他是從附國土王詳細了解到這女子在其國中的身世處境,平心而論,換了自己也是不甘心就這麼拋棄所有的離開。
「但有得用元振之處,貴人授意即可。」
聽到郭元振這麼說,葉阿黎眸光一亮,接著便說道:「我的確要用到將軍你的計謀勇略,我雖名為葉茹之主,但部眾俱在國中,一旦離國外投,部屬更加疏遠。我與大論欽陵有前約,他會在國中為我發聲助勢,但我能夠討回多少債務攜走,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奪取。
我今次出國,攜帶本家甲兵兩千人,但卻並無大將統戰。甲兵付予將軍,你若能助我戰勝孫波茹此境幾強部,則康延川以東之境,俱可隨我歸入唐國,只看唐國逍遙王有沒有膽略收下重禮!」
郭元振聽到這話,一時間也是震驚有加,忙不迭發問道:「貴人所言是實?」
葉阿黎聞言後,掏出吐蕃王母命她領掌大藏的蕃文約辭文書,冷笑道:「如今大藏已經歸我,我母是孫波小王,我承其半部封土本就不違盟誓。贊普、大論已經勢同水火,我的葉茹舊領無論歸誰,都能影響勢力走向。只要我有能力分割孫波,他們未消滅彼此之前,都沒有餘力出兵來奪。」
「既如此,郭某願披甲為戰,必破幾路蕃部,為貴人劃領疆土!」
郭元振聞言後更無遲疑,直接起身叉手說道。
第0660章 東域赤尊,和親唐王
蕃國大論欽陵在葉茹甲兵的接應配合之下,趕在議盟前夕強勢歸國,得以參加議盟,且在盟會上讓渡出許多吐谷渾方面的利益,團結了相當一批蕃國的邦部權貴,使得贊普想要借議盟打擊噶爾家的願望落空。
之後大論欽陵拜見王母沒廬氏,所言雖然不是讓贊普最為恐懼的廢立之事,但話題也足以讓贊普火冒三丈。
大論欽陵提議廢除孫波小王的封號,並以琛氏葉阿黎指派家臣領掌孫波茹的茹本。
吐蕃本土五茹,每一茹分設兩名茹本,全都是世襲領職的邦部首領,無異於封疆大吏。這些茹本以及下領的東岱,再加上贊普直領的王民區,共同構成了吐蕃的基本統治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