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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忙,去忙。」
楊居仁點點頭,目送那欒九轉去接待別的賓客,心情更是糟糕。
楊執柔兄弟都不在家,楊居仁哪怕再怎麼沒底線,也不好將這種事向幾個晚輩請教,只能悵然退出府邸。
他還站在坊街上踟躕思忖,此前派出的家人已經從南坊門一路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喊道:「郎主、郎主,大事不妙……」
「喊什麼?難道有惡鬼索命?」
家奴叫嚷引來府前賓客觀望,楊居仁更覺氣惱,迎上家奴劈頭蓋臉一頓訓,行到街角偏僻處才皺眉說道:「怎麼回事?」
「主、主母與郎君們確是去了河東王邸,但卻被王府家眾擒拿下來,至今都無消息……」
聽到這話,楊居仁額頭頓時冷汗直涌,直到回頭看看門庭若市的楊執柔家宅,臉色才稍有幾分好轉,口中喃喃道:「那個大王名號,我倒聽過幾次。他貴則貴矣,可是唐家窘迫,國業都危,他大凡精明幾分,還敢得罪我家?」
這麼一想,楊居仁心情都淡定幾分,吩咐家人道:「你去合宮縣廨,報案言是我家失人已經有了下落,讓他們派遣縣員查問!」
吩咐完這些之後,楊居仁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妻兒。
他心裡也明白,自家終究不能等同於楊執柔,河東王年少衝動,或就貪戀他外甥女美色拒不交人,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他那個外甥女性格雖然寒陋失教,但姿容也實在引人可憐,楊執一至今念念不忘,幾次派人訓問責罵他,也讓他很難受。
幾番權衡之後,楊居仁還是不能放心,決定親自登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那位大王不要色令智昏,因為區區女色而得罪他們楊家。
這麼想著,楊居仁便舉步往履信坊行去,可是行入履信坊南門之後,眼前一幕卻讓他驚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見王府那闊大門庭前車馬繁多,坊街上幾無閒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俱都排隊等待進入王府,一眼望去便有數百人之多。
「這、這是怎麼回事……」
神都坊市井然有序,坊內自成一個小天地,如果不是生計驅使或者人情往來,相鄰兩個坊區都少有走動。
楊居仁雖然家居臨近尊賢坊,但一年到頭也不來履信坊一次,因此對於少王名號只是聽過,但卻了解不多,此時見到王府門前車水馬龍,大悖於他此前對少王那粗略印象,一時間滿心踟躕,再也不復此前那種淡定。
第0184章 洛陽女兒行
從午後開始,王府訪客人數便漸多,到了傍晚時分,更是激增到令人咂舌不已的程度,以至於原本擺設在王府中堂的宴席都不夠用,不得不在偏廳與後堂再加設坐席,總不能將賓客們露天席地的安排。
之所以如此熱鬧,原因也很簡單,河東王又升官了。
說升官也不準確,應該說是神皇覺得這個孫子能力出眾,又給加了一個小擔子,那就是檢校春官員外郎事。
中午時分,中使並鸞台官員直登王府宣告敕命,李潼受命之後真是百感交集,越發覺得他這個奶奶真的是人盡其才,不按常理出牌。
禮部員外郎,有一個很重要的職責,那就是案驗收錄諸應見祥瑞,辨其瑞等,具表上聞。早前洛水寶圖這一樁祥瑞,就是武承嗣在擔任春官尚書的時候從頭到尾一手操作的。
李潼又被加命檢校春官員外郎事,倒不是說擔任春官員外郎,只是有權力處理相關事務。至於眼下朝野最紅的祥瑞,自然就是《佛說寶雨經》這瑞經有關諸事了。
自李潼獻經之後,朝野多有求幸爭進者,李潼之後則與這件事關係不大了。可是隨著他奶奶這一任命,他又與這件事緊密的聯繫起來。甚至於有了分豬肉的權力:你獻的瑞是不是真的,又該歸在怎樣的級別,我說了算!
換言之,那些想要憑此求幸者,首先便需要跟少王搞好關係,否則分分鐘把你刷下來。
對此李潼也不得不感慨,他奶奶將他安排在這個位置上,也真的是陰險,充分利用了他複雜且敏感的身份。別的不說,有的人想要獻瑞,但又礙於面子、恐受非議而不敢行動,可現在瑞應諸事是李家血脈在管,自己拆自己的台都那麼嗨,那別人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此前就任麟台少監,還只是清貴而已,可現在檢校春官事,李潼手裡才算是擁有了真真正正的權力,甚至可以說是野路子的選舉權。真可以說是舔到最後、應有盡有啊。
也正因此,午後登門拜訪者數量激增,讓王府一時間都招架不住。
不說尋常人趨炎附勢,午後就連大監沈君諒都親自登門拜訪,原因無他,沈君諒也是老樹發新芽,加判弘文館事。
雖然仍是館閣事宜,但弘文館乃是大內書藏所在,由此透露出來的訊息就是沈君諒的政治生命枯泉復涌,再次進入到了神皇視野中。其人本就有擔任宰相的資歷,現在有了鹹魚翻身的趨勢,再次拜相也只在轉瞬之間。
「神皇恩眷濃厚,大王才器可夸,此所謂上下相得,既榮且洽。大王不再私門秘寶,將以令才裨益社稷,靈光耀遠,實在可喜可賀。」
聽到沈君諒這麼說,李潼也只是呵呵直笑,這話說得虧心不虧心?老子已經金鋤頭在我要刨我大唐江山了,哪門子的裨益社稷?不過是剛剛領了一個弘文館事,還沒讓你當宰相、進史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