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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曲消息傳回長安之後沒有幾天,突厥的請降使節便來到了長安。李潼並沒有在行台接見這一行人,而是選在了灞上大營。
近日京畿周邊諸軍雖然陸續遣返,但灞上大營中仍然聚有將近三萬甲士,雖然兵力上已經有了極大程度的縮水,但兵員構成上卻是以中四軍以及新歸京畿的隴右邊軍為主,戰鬥力並沒有折損多少,反而更加精勇可靠。
突厥一干請降使者,足有近百之眾,單從規模上來看,誠意還是不小的。特別隊伍中還有一名特殊成員,那就是在單于台被突厥所捕獲的朝廷所派遣的監察御史孫彥高。
李潼親自在大營中接見了這一干人等,對於突厥那些大察小設之類的貴族們,他興趣並不大,倒是對這個叛臣孫彥高頗感興趣。
歷史上突厥久為邊患,但本身並沒有太強的攻堅能力,所以常常會有抓捕大唐州縣官員、勸降城池守將的行為。這其中,出身關隴、閻立本的從孫閻知微算是其中佼佼者,與突厥和親不成反被扣押,為了活命充當突厥先鋒,足足混了兩年多的時間,甚至從突厥獲得一個「漢可汗」的頭銜。
不過如今這個世界中,早在神都革命那會兒,閻知微就被李潼砍了,沒有了繼續辱沒祖宗的機會。
至於這個孫彥高,也是一個活寶,原本歷史上曾經擔任定州刺史,突厥圍城之際嚇得躲在官舍中不敢出來,凡所符命出入都由奴僕遞送。更絕的是當突厥破城之後,直接將自己反鎖在柜子里,吩咐僕人一定不要把鑰匙交給賊人。如此,便獲得了一個櫃中刺史的謔稱。
一行人進入帳中後,突厥那些使者還沒有什麼舉動,孫彥高已經深跪在地、匍匐入前並顫聲道:「罪臣孫彥高,叩見雍王殿下!舊前失陷突厥之國,身不由己,言行有污,雖折節乞活、但未敢背棄家國,苦勸默啜可汗不可因一時之勢而作驕大之想,終於勸得突厥之眾遣使具禮來降。罪臣自知方今天下大勢所趨不在天中,而在於雍王殿下,唯得殿下首肯包容,兩國才可重拾舊好……」
見這孫彥高入帳之後便滔滔不絕的一通陳訴,李潼忍不住樂了起來,然後從席中站起,隨手一擺便說道:「拿下吧。」
內外甲士聞聲後便一擁而上,直將入帳的突厥諸人包括孫彥高在內全都擒拿下來。李潼本就沒打算放過這些人,之所以著人引入帳中,主要還是對孫彥高這個小活寶有點好奇,既然人已經見過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殿下、殿下一念之間,可息河朔之戈,突厥精勇之眾更可相助殿下成就……」
孫彥高見狀自是一驚,忙不迭開口叫嚷,然而話還沒有講完,已經被一杖砸在口鼻之間,幾顆門牙登時掉落下來,血流滿嘴。
另有突厥使者也在極力掙扎並大吼道:「我等為使議降,雍王殿下、殺使不祥……」
李潼聞言後更是一樂,上前踢著這人被壓在氈帳上的頭顱笑語道:「邦國通信才可稱使,但突厥王支譜系有序,不卒祿兄弟又是何孽種?爾等單于都護府籍下亡戶流寇,也配稱使?」
突厥骨篤祿雖然建王帳於郁督軍山,標誌著突厥復國、政權成立,但這個所謂的王帳,始終都沒有獲得大唐官方的冊授承認,自然也就談不上通使。
突厥一干人眾被擒拿下來之後,便被押引著前往大營中的點將台前。營中鼓號響起,當諸營將士齊聚校場之後,李潼也已經站在台上。
李潼扶劍俯視著校場中諸軍將士,抬手指了指高台前跪列一排的突厥人眾,然後便大聲說道:「今日營中招聚諸營將士,只因一樁惡事需告諸軍。前寇河東之胡賊默啜,竟遣其爪牙來告請降事宜,賊員俱列於此!」
聽到雍王呼喊,校場上頓時便響起一連串的議論聲,直到李潼將手一抬,警鼓敲響,場面才又恢復鴉雀無聲的肅穆。
「濟宗家後進、王道不器,受命持節以來,幸在諸勇力志士相輔共事,略成忠勇勤勉之功。未敢因此矜傲,唯是恭謹自守。今胡虜孽賊以此亂言擾我,絕不能忍!行台之上,更有朝廷,爵命豈可私相授給!賊徒作此邪請,目我為化外之員,清白一身,豈能受此羞辱!
況默啜豺狼為禍,虐害國民,罪惡滔天,行跡非人,竟敢曲求符命、致情苟合,何種貪妄,存此幻想!唐家雖名爵慷慨,但若以章服授給豺狼,更以何者酬犒有功?賊作此邪計,視我中國無人!宗家有此六尺之烈,與賊勢不兩立!
今日匯合諸軍,作此奮言,數恨於懷,唯殺泄憤!殺!」
隨著雍王於台上一聲斷喝,台下捉刀武士們揮刀便斬,霎時間近百人頭滾落於地,諸無頭之屍斷腔處血水噴涌而出,於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妖異的光彩。校場上呼喊喝彩聲更是雷鳴一般,經久不絕。
高台上,李潼等到呼喊聲有所回落,先向東面一拜,然後又向西面皇陵方向遙遙作拜,起身後更是語調隱有哽咽地說道:「宗家小子持節以來,一日不敢推忘皇命,此身所立,此心所念,唯宗廟不墮、家國安詳、唐業永興!胡虜孽種加我非人之辱,若不以血洗之,此身無復清白!」
說完這話後,他便又面向校場眾人,繼續大聲喝道:「忠直受此屈辱,諸君能忍?豺狼章服於朝,諸君能忍?若情不能忍,則何以報之?」
「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