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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我記下了。待到休沐閒日,讓弓嗣明登門做客。」
兒子能結誼良友,丘神勣也頗感欣慰,語氣變得和緩一些,但還是正色道:「你非府事官身,日常不要與府員過從密切,也不要隨意出入,任事在即,更該懂得避嫌的道理!」
吩咐兒子由官署側門離開,丘神勣才又返回中堂,然後便有府吏稟告秋官侍郎周興府外求見。
周興登堂,眉目之間頗集暗愁,寒暄幾句後便忍不住說道:「聽門仆走告,言是坊間武侯鋪子裁撤仆佐,請問大將軍這是為何?」
「巡警布設,乃衛府案細,不勞周侍郎訓問。」
眼見周興愁眉不展,丘神勣心中冷笑,嘴上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嗣雍王一家如鯁在喉,此前深居禁中無從下手,可是現在三子俱都出閣入坊,然而周興這裡仍然遲遲沒有動作,這讓丘神勣大為不滿。
此前他忙於謀事,無暇過問其餘,可是現在謀事不成,受用的卻是與雍王一家關係頗為友善的薛懷義,這不免讓丘神勣心中警兆暗生,心中決定儘快處理掉這個隱患麻煩。
眼見丘神勣神態疏遠,周興心中也是暗急。
他仇家諸多,最擔心被刺客暗殺。這可絕不是什麼杞人憂天,舊年黔州都督謝祐迎合神皇,逼殺曹王李明,之後不久便在家邸中被人摘走頭顱。
一直到了垂拱年間李明的兒子零陵王李俊被殺,籍沒家產,在其府中搜出被製成便器的謝祐首級,世人才知當年殺謝祐者是李俊指使。
講到招人恨的程度,周興較之謝祐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宰相之尊尚且不能在家邸中布置仗身護衛,周興不過秋官侍郎而已,若沒有金吾衛提供全天候的保護,簡直就是寢食不安。
被丘神勣抓住惜命的把柄,周興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大將軍托我諸事,興一日不敢忘懷。但少王身世非凡,且出閣未久,如果沒有合適時機,實在沒有太多瓜葛牽涉,難以入罪。」
「這是侍郎案牘事,也無須訴我。」
丘神勣聞言後仍然不為所動,神情依然寡淡:「翊府也非尚書閣堂,如果沒有別的公務相訴,周侍郎不宜久留。」
見丘神勣仍是不假辭色,周興心中也覺羞惱,這老小子實在太張狂,莫非將他周某人視作家奴?
心中雖然羞惱,但為小命計,周興也實在不敢觸怒丘神勣,只能低著頭說道:「懇請大將軍允我從容短日,一定儘快將少王牽連入案!」
「需要多久?」
丘神勣自不會簡單就被周興糊弄過去,他原本寄望跳出神都這一泥沼的打算落空,心內對於神皇態度也是既驚且疑,更需要消除一切隱患,心裡才會覺得踏實幾分。
「一個、不,呃,請大將軍放心,秋來之前,少王絕對不會再生立此世!」
周興垂首沉吟良久,才咬著牙說道。
丘神勣見其神情如此,眸光微微一閃,又開口說道:「倒要請教周侍郎,近來暗潮釀生何處?」
「大將軍說笑了,興不過刑徒邀幸,大將軍位高肱骨,豈敢擅言指點。」
周興聞言後乾笑幾聲,自然不敢輕易吐露隱秘。
「懷義北行,兩京府衛盡出,侍郎又將大顯身手啊。」
丘神勣近來雖然隱覺神皇對他略存冷落,但畢竟也是多年心腹,無需耳提面命,也能對神皇所思所想稍作窺望。
神皇加恩,賜他積善坊宅邸,又恩授次子散階,但之後又暗使宰相邢文偉對他稍作敲打,都是為了讓他專心城防諸事。聯繫此前一些線索,肯定是要在京畿之間有大動作。
周興區區一個刑徒,居然還在他面前不知高低的故作神秘,也讓丘神勣覺得有幾分可笑。
眼下的他,之所以不能得悉具體細節,只是因為此前謀任征討而稍悖神皇意願而已,但金吾衛乃是京畿最重要的城防力量,接下來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又怎麼可能繞過他?
無非早知晚知的區別,眼下周興不說,丘神勣也能想到用不了幾天,神皇肯定要召他面授機宜。
「案事諸細,不便詳述,但大將軍心事夙願,短時之內必能得償。」
聽到周興這麼說,丘神勣又是嗤笑一聲:「這又算什麼夙願,無非雜情滋擾,求個清靜。你在尺度之內如何做事,我不過問。但若將我的吩咐拋在腦後,自己想想後果。我與侍郎也是故誼長情,實在不願意因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
「這是當然,當然!少王此前,私游外坊,戎事當先,無暇審細。履信坊地在偏南,建春門內外多胡膻出入,其中不乏迷於虛名、阿諛求附之類。少王能得神皇昵愛,親事仗身特授甲刀,這都是凶事在釀。金吾衛巡警諸坊,不得不作嚴防啊!」
為自身小命計,儘管丘神勣語氣非常的不客氣,但周興還是不敢多作計較,仍然熱心的幫助丘神勣出謀劃策。
丘神勣微微頷首,臉色也好轉許多,當著周興的面喚來府佐錄事,將此前撤出崇業坊的衛兵、武侯等等再作恢復。
同時又傳來街使陳銘貞,著令於履信坊南北加設武侯大鋪各一,並增巡檢游騎倍數,甚至就連左街巡檢旗號都直接設在了履信坊南門。換言之長夏門以東諸街巡檢衛兵,都要在履信坊南門集散。
周興坐在席中聽到丘神勣調整城防諸事,心中也是暗驚,如此安排下去,少王府邸只怕連蚊蠅出入都要被仔細盤查。如此氣勢洶洶,又哪裡是將之當作小事,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