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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就覺得王美暢等人在他們兄弟封國上做文章,真的是有點可笑。老子走到這一步,你當老子還跟你們講道理?
別管我是誰兒子,哪怕老子本身就是姓王的,真要干那就干!你們願意俯首稱臣,那是你們識趣,如果不願意,大家拼個生死就是了。
當然,前提是李潼本身能夠獲取到足夠的支持者。
他的支持者,一方面來自於他奶奶掌權這些年所提拔起來的寒庶人才以及原本時局中的邊緣人物,比如江南人,類似王方慶、王紹宗這種出身琅琊王氏的世族後人,別管你們祖宗早年間王與馬共天下多威風,但到了隋唐之世,你們就是個弟弟,不跟孫子混,兒子也不搭理你們。
另一方面那就來自於他自己所發掘出來的底層人才以及世族中的騎牆派,在這方面他同樣有優勢,一則是藉助自己的歷史先知性、按圖索驥的提拔一批諸如劉幽求、桓彥范並郭元振這樣歷史已經證明其才能、但又還未發跡的歷史人物。
二則就是時下正值帝國將要擴張、但府兵制卻正在崩潰的歷史時機,府兵制的崩潰,在後世也是研究隋唐帝系歷史進程的一個大課題。
對眼下的李潼而言,府兵制的崩潰將大量的基層軍事人才釋放出來,不再受原本的統治秩序所控制,而他所組建的故衣社卻能很好的將這一批人才給回籠吸收。
以前李潼還擔心故衣社組織過於龐大,或會引起朝廷的重點關注。但是政變之後這段時間的經歷,卻讓他意識到時代洪流的不可逆。當大家都在眼瞅著中樞皇權的更迭時,大凡身在勢位者,誰又會密切關注一個民間結社的發展?
說個更顯著的問題,如果在朝這些忙於爭權奪勢的大佬們真的那麼具有見微知著的明識,他們就不可能坐視府兵制如此崩潰!
府兵制的確立,是西魏到隋唐這一系列皇權演變的基礎,也是關隴勛貴得以立足於時局的基石。
但哪怕長孫無忌這種土生土長的關隴勛貴大佬,他關心的是掃除異己、皇帝要立誰當皇后,而不會關心底層的府兵已經無田可授、衣食難繼!
大唐立國較之六鎮起義過去不過百多年的光景,但是這些關隴勛貴們早已經忘了他們祖輩是在怎樣艱苦的壞境中、爆發出怎樣的勇氣與戾氣,悍然起兵作亂,從而奠定後續一百多年的輝煌與富貴。
至於關隴勛貴之外的山東世族,他們巴不得關隴基石的府兵制崩潰,崩得越快越好。這樣大家才能寧鬥智、不鬥力。而隨著契丹作亂,河北人得以向軍事滲透,因而領導了神龍革命。
但關隴勛貴卻又在他們所熟悉的政鬥領域,堂而皇之竊取了他們的勝利果實。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李潼這一次被人搞得家宅不寧,除了本身精力無從兼顧,也在於他接下來的重心本就不在神都政局中。他的都畿道總管府眼下還只是初建,甚至連基本的佐員都還沒有配齊,但是在基層方面的組織已經頗為紮實。
都畿道總管府所掌管的兵力,主要是河洛之間諸州折衝府。
關中府兵到如今雖然已經崩潰的拿不成塊,但河洛之間情況相對而言還要好一些,因為此間的折衝府多有高宗以及武則天時期所創建,畢竟河洛本身就是他們夫妻為了擺脫關隴而經營的一個基本盤。
當然,也只是相對而言。河洛之間有八十多個折衝府,按照平均數標準一千人來算的話,應該擁有在籍府兵八萬多名。
但實際上,都畿道總管府在經過初步統計後,河洛之間眼下可召的府兵僅僅只有一萬出頭,而且多數還集中在神都城周邊。
其中又有將近五成是屬於番邦內附的歸義府,比如高昌麴氏所領的懷音府,以及高句麗大族高氏、泉氏等所領的幾個折衝府。
政變之後的第二天,李潼便以都畿道大總管的名義下令諸州府兵入都集結備戰。短短几天時間內,在神都城北的北邙山腳下便聚集起了將近五千兵力,但之後卻是逐日銳減,有的折衝府回報無兵可遣,有的乾脆連受命的人和機構都找不到。
募集兵眾並不順利,這對李潼而言好壞參半。壞的一方面在於,如果薛懷義回師河東、要反攻神都,那麼他手中兵力絕大多數便要派往一線戰區,對神都局勢的影響與控制將會更小。
好的一方面則在於,就連河洛周邊的府兵召集情況都如此不樂觀,那更遠的外州還召個屁!最起碼在朝廷正式著手改革軍事之前,無論對他再怎麼提防,都不可能召集起足夠的兵力跟他抬硬槓。
正因如此,李潼的膽量也壯了許多,將大量的故衣社原府兵軍官們編入仍在召集的大軍之中,從基層改變組織結構。另一方面,也在以備戰為名,將神都城內諸府庫所積存的物資大批運往黃河兩岸,畢竟眼下也有這樣的軍事需求。
就算朝廷不願意配合,也不敢在政令上加以阻撓,頂多是搞點小動作諸如在運力安排上稍作掣肘。但故衣社別的或是不足,勞動力卻是不缺,如果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能把神都府庫搬得餓死耗子。
當王勮來到王府的時候,李潼剛剛送走了丈人唐修忠以及組織漕運人力的李葛,吩咐他們準備接應田大生等人從汴州押運來的一批糧食。
跟整個帝國國庫相比,楊麗在汴州買到的這批糧食只能說是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