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頁
不過面對這一授命,喬知之並沒有太大的動心,他知朝廷所看重無非他在士林中一點薄譽,這樣的任用雖然清貴有加,但終究不是他的夙願。
如今當國執政的狄仁傑等人重在養生,朝廷於軍事上只怕也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他已經五十多歲的年紀,如果繼續留在朝中閒混資歷,此生或許有望還能穿一穿紫袍。但他自身爵祿富貴都不缺,終究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將心中積存年久的抱負稍作施展。
朝廷很難給予他這樣的機會,但雍王可以。雍王不將他以簡單的詞臣視之,此前幾番會面交談,對他一些邊務方略也多有讚賞,如今更授給他北庭軍職,這一機會,喬知之不打算錯過。
聽到喬知之這麼說,在場眾人也都不免喟嘆,心情多有複雜,既有對喬知之的羨慕,也有對朝廷的怨情。
他們這些人,多數也都參加了此前朝廷所舉行的銓選但卻遭黜落,而喬知之並未參選卻加授用,其人反而放棄了所受美職。
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得而不惜。拋開對各自處境際遇的感慨,這本身也顯示出朝廷在選士方面的不合理。
「朝廷不謂不能得人,實則不善任士啊……」
突然有人發出這樣一聲感慨,道出了眾人各自的心聲。
然而這話一出口,宴席間的氛圍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一時間鴉雀無聲。之所以會如此,就在於這一句話的源頭主人正在席中。
陳子昂年在三十五六歲,正是年富力強、精力旺盛的年紀,而他平日給人的印象也確是如此,性情豪縱、言論雄健,常常能讓身邊人心悅誠服,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很快成為一個焦點人物。
然而今天的陳子昂則就沉默得多,本就不甚高大的體型蜷坐席中、顯得有些佝僂,此前眾人談論許多話題,他都沒有開口,只是悶坐飲酒,以至於幾乎完全沒有什麼存在感。
此時有人引述他前時所言,眾人眼神才又望向了陳子昂,且都不乏同情之色。陳子昂也察覺到眾人望來的目光,舉杯一笑說道:「諸位且各抒情,不必關照我這厭物。我自憑此杯中清液,與杜康通幽論奇。」
說話間,他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因動作猛烈,一些酒液沿嘴角流入頜下須中,他也不作擦拭,只是停杯示意侍者再來續杯。
眼見陳子昂如此消沉,眾人眼中同情之色更加濃厚,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陳子昂因言獲罪,且得到了皇帝「強辭孽才」的惡評,即便沒有被褫奪官身籍名,政治生命也算是徹底劃上了一個句號。
在場眾人,包括喬知之在內,士林中或許淺有薄譽,但本身都還是待人挑選,不在勢位,也談不上能夠給陳子昂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喬知之見陳子昂還待酗飲,連忙起身按住他的酒杯,未待開口,突然有家奴匆匆行入附耳稟事。聽到家人稟告,喬知之臉色驀地一變,連忙握住陳子昂手腕低聲道:「伯玉不要再飲,速速換衫,消除酒氣,引你去見真正能容你雄才的明主!」
第0687章 九曲為聘,吐蕃略土
曲江集會雖然是士庶同樂,許多權貴園業也都開放、任由民眾們自由游賞,但也並非所有區域都是如此。
曲江池北岸的芙蓉園,仍然處於半封閉的狀態,只有靠近曲江的南面一部分園林開放,更內里的亭台宮宇則仍有甲兵駐守,以供雍王隨時駕臨,或登樓觀戲、或禮待貴賓。
只不過,雍王自隴邊歸京後,同樣事務繁忙,雖然聽說曲江集會場面不小,但也只是叮囑行台在事官吏們做好安防工作、不要樂極生悲,本身則沒有什麼時間至此觀戲同樂。
所以今天,當收到行台通知雍王殿下將會入此觀戲,駐守曲江池周邊區域的行台將領們也都緊張不已,既不敢大規模的淨街肅防,也不敢真就尋常待之,保持著外松內緊的狀態,確保雍王殿下既能感受到曲江集會的氛圍,又不會受到驚擾。
也幸在行台這段時間對曲江集會本就投入了不小的關注度,畢竟這段時間以來,曲江周邊所聚民眾少說都有七八萬之巨,且其中相當一部分都不是長安本地人,想要讓他們在如此熱烈的氛圍中還保持理智不失,遵守行台各種禁令,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所以如今曲江池周邊看似繁榮熱鬧,但也不乏肅殺的一面。城南杜曲至少陵原,便駐紮著長安城防外八軍的一半兵力,足足一萬甲士晝夜待命。
除此之外,還有兩縣諸坊所聚結起來的武侯、不良人等,或集隊巡邏、或便衣察惡。另外,在城東樂遊原上,還有中四軍的一軍騎兵精銳待命而動。
至於諸城門守卒員眾倍增,這就屬於基本的防務操作。
曲江集會表面上看來熱鬧不已,一派盛世歡騰的景象,但行台於此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也是海量的。單單直接出動以及隨時待命的甲眾,便有兩萬餘眾,再加上其他各方面的配合,如此才營造出一個熱鬧卻不混亂的場面。
其實對於究竟要不要任由民間如此大規模的恣意聚樂,行台也為此討論多時。許多人都覺得意義不大,且過程中隱患實多,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
但最終還是雍王殿下拍板決定要搞起來,倒也不是為了誇耀行台政治如何,純粹是覺得這將近兩年時間來,長安民眾們過得也是不乏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