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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郭元振與張仁願都是初唐時期出將入相的代表人物,唐世近三百年名列前茅的名臣。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但對邊情的處理、方面的穩定,確是功不可沒。
心裡這麼想著,李潼便將西河行社的情況跟張仁願略作講解。他所屬意的人員眼下還在關內抽身不開,而西河行社乃隴邊諸胡聚合,正好讓張仁願拿來練練手。
畢竟,接下來隴右事務了結之後,李潼便打算將張仁願派往河曲,跟契苾明搭班子,河曲之地同樣胡情複雜,與隴邊頗有相同之處。
被雍王拆穿了自己的私計後,張仁願心中正是忐忑,雖然雍王言語間沒有太苛刻的怪罪,但張仁願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給雍王留下的第一印象太負面,即便勉強在事幕府,怕也不會有太多機會。
可是當聽完雍王接下來所交付給他的事務後,張仁願頓時便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雍王的度量。
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雍王能夠一革武氏亂政、匡扶唐業,的確不可以常人資質度之。單單這一份容人之量,就足夠讓人傾心投之、一逞抱負。
西河行社雖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方機構,僅僅只是雍王糾合一批胡酋部曲們結成的私社。但雍王勢位如此,哪怕僅僅只是一個閒計的私社,必然也不簡單。
在初步了解西河行社的社旨與運作模式後,張仁願便忍不住感慨道:「西京寶利行社,臣亦有聞,專以搬運錢財為任。飛錢暢行,關山無阻。今作社西河,普取胡力驍勇,破其邦部藩籬、革其俗規舊計,為我爪牙、指使如臂。
此雖並非廟堂規章律令,但能適人宜行,闊收民私之力。舟水哲言,殿下得之用之,臣幸受教之,亦步亦趨,不廢殿下規劃之功。」
聽到張仁願這麼說,李潼臉色又好看許多。
這人腦子裡還是有想法、有東西的,僅僅只是聽自己淺講一番,就能領會到西河行社的精髓。並不只著眼於西河行社糾集勇力、寇掠獲利的表象,還要將諸胡部酋首部曲掌控的模式稍作改變。
單憑張仁願這一點見識,李潼就絕對放心將剛剛成立的行社交付給張仁願打理。郭元振太跳,而且現在也不在隴右。
張仁願雖然私心不小,但姿態方正威嚴兼腹計深刻,用來敲打那些剛剛入社、桀驁未斂的胡酋再好不過。
心裡這麼想著,他又吩咐隨員送來一部分西河行社有關的人事籍冊,讓張仁願當堂翻閱,也算是考一考這傢伙,能不能對自己這一計劃提出一些修改或增補計劃。
張仁願退回席中,捧卷在手,自有一份端莊專注在其身上散發出來。
李潼打量著張仁願,不免感慨人果然沒有完美的,單看儀表氣度,張仁願真是無可挑剔。如果自己不是留了一個心眼,多半要偏信其言,先入為主的對王孝傑反感起來。
想到這一點,他又有些頭疼,張仁願對王孝傑的那些黑料污衊且不說,但對其人性格評價還是挺靠譜的。性格決定命運,王孝傑究竟能不能免於原本的悲劇人生,這也實在不好說。
眼下安西一戰,當然還是要仰仗王孝傑的威名。
但這一戰之後,李潼其實也不準備將王孝傑長久的留任安西,畢竟他在安西有人,唐休璟常年戍邊、輾轉於朔方與西域,可以說是資歷豐富、老成持重,再加上彼此間的親密關係,無論從哪方面而言,讓唐休璟取代王孝傑,使隴右與安西聯繫的更緊密,對李潼都是更有利的。
心裡這麼想著,他又翻出王孝傑的書信看了一遍,不免啞然失笑。
他這裡還在想著要不要安排一下王孝傑,提醒其人改改脾氣,但實際上在王孝傑眼裡,他不過只是一個後進的小弟弟,交淺言深、貿然規勸,未必能夠收效且不說,可能還會讓王孝傑心生抱怨。
眼下王孝傑正是志得意滿的人生高光時刻,在其眼中,雍王都是需要他關照的小兄弟,明顯是不夠資格安排他。
正在這時候,下席的張仁願已經放下手中籍卷,並一言不發的端坐等待著。
「看樣子似有所得?」
李潼收回思路,見張仁願如此,便又微笑問道。
張仁願聞言後點點頭,將那些相關卷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案上,然後才開口說道:「眼下這個西河行社勢力初成,一憑殿下恩威之著,二憑重貨誘人。參事諸酋,眼下或因急於成事而不計小節,可一旦諸事行上正軌,貨利往來頻繁,必將雜念叢生,較以錙銖、謀於寸利。
古者二桃尚可殺三士,何況這些本就粗鄙無禮的蕃胡?短利或可誘之入事,但長久以望,也將會是矛盾叢生的根源。若躁鬧過甚,邪情奪事,恐怕很難長久的維持。」
李潼聞言後便點點頭,這個問題他也已經意識到了。
利益所維持的關係雖然長久,但利益也有大小輕重的區別。西河行社的核心力量,他是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裡,肯分一些財貨浮利給那些參事的胡酋,已經是他難得寬容的底線了,絕不可能給予更多。
若僅僅只是一些浮財分潤,對於一些志氣不大、只想安穩謀生的胡酋而言倒是足夠了。但當中還有一些勢力更大、志氣更高的胡酋,他們明顯是不滿足於此的,肯定是想索求更多。
儘管李潼也已經決定未來要逐步將一些人踢出局,但眼下新建的西河行社想要繼續維持壯大,仍然少不了這些胡酋們的配合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