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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此感慨之後,又拉著妾室低聲叮囑道:「胡奴片言、不可輕信,擇時我再尋訪京中高人細問,但你要切記千萬不可將孩兒真實生辰同別人講起,不要因為貪言壞了我家門將要大興的吉兆!」
且不說權楚臨那既驚且喜的紛亂心情,祚榮返回自家坊邸後,先是尋來傷藥敷治了一下頭臉上被權楚臨抽打出來的傷痕,然後才尋來家奴詢問道:「家中新入幾處產業,各自行情如何?」
今年因受聖駕東遷並北征戰事的影響,京中多有人家拋售產業,借了王守一在坊間的人面勢力,祚榮也添置了幾處恆業。
講到這個話題,家奴也是一臉喜色道:「今冬行情較夏時多有回暖,幾處產業都有增值。待到來年北征事定,聖駕歸京,這些產業必定還會再有增長,大可長持在手,有此幾處填補,日後生計不會再有窘迫……」
「趁此行情正好,全都發賣了罷!長安雖好,不是卑胡久居之鄉,日前有營州故人傳信有人在彼暗訪我部族舊事,料想必有後文。聖人高高在上,自不在意我這區區胡種,但哪怕只是在事的員佐想要虐胡邀寵,我也無從招架啊!」
祚榮神情憂悵的嘆息道:「所以我才要費心費力的涉入一些隱私人事,希望那些人能替我稍作圓轉。但這種外力終究不可久恃,與其強持恆業、不知來年便宜哪人,不如浮財抓握在手,隨時應對不測。
今上氣壯度狹,對待諸胡遠不如先代君王寬容,即便此番能倖免於禍,如今大唐朝堂也絕不是我這類失勢胡種長久委身的良處。唐業日趨雄壯,外敵已難滋擾,想要趁亂脫身,唯從內部尋機。
臨淄王宗家一吠犬而已,舊年其父兄勢力仍具,尚要折戟聖人勢前,他或自度秉性志力類比今上,但縱有謀略、註定只是鬧劇一場。反倒權某此類欲大膽薄之徒,若能鵲然躁起,能更增唐國君臣內防心跡。即便不能彌禍世道,但也難免會有一番騷亂糾察。
但無論他們成或不成,於我利害都淺,若祖靈庇我,能夠讓我趁亂出逃自是最好,即便不能,於此人間我也不再是一個寂寂無名的過客。
王六雖只閭里小奸,不通豪傑大欲,但總有一言沒有說錯。匹夫之志亦不可輕奪,生而此身,即便已經無望雄業,我也絕不會束手待斃、遭人捂殺於京中!」
第1036章 漠北天寒,人心渙散
時入隆冬,大漠朔風揚沙、遮天蔽日,位於漠北的郁督軍山周邊地區也難免遭受來自極北之地的寒流洗禮。
對於歷代中原王朝而言,來自大漠的胡虜始終都是殺之不盡的主要邊患。哪怕強盛時能夠雄軍北出、犁庭掃穴,但往往幾十年後,又會有胡寇滋生出來、南下寇掠,讓人不勝其擾。
這些胡寇之所以殺之不盡,地理因素占了很大的原因。傳統的中原王朝,北疆往往以陰山為界,橫亘於漠南的陰山也是地理上農耕與遊牧生產的分界線。
陰山山脈東西橫陳,阻擋了自漠北南來的寒潮,其南部的河朔等地雖然較之中原大地也是頗有荒涼,但因有黃河的滋養,仍然不失農耕的條件。
而在陰山以北,則就是面積廣袤的沙漠,地產貧瘠、氣候惡劣,很難維持大部落的生存與繁衍,往往也成為了中原農耕政權難以涉足統治的地區。
可是在越過大漠之後,地貌特徵又發生了變化。漠北的郁督軍山山系大體同樣也是東西的走向,對寒潮的阻隔與地貌的形成所發揮出來的影響並不遜於陰山山系。
因此漠北地區以郁督軍山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北達北海、南抵河西的廣袤草原。
而漠北這一片草原,便是北方諸多胡部的發源地,遠至匈奴、鮮卑、丁零、柔然,近世的突厥、鐵勒等諸部,包括後世的回紇、蒙古等等諸多北方胡部,都是從這片草原上發展壯大起來。
所以,以郁督軍山為中心的漠北草原,才是包括突厥在內的眾多北方遊牧政權的根本勢力範圍。只有在漠北草原統一諸部的遊牧勢力,才有資格、有實力穿越茫茫的沙磧,南下對中原王朝實施寇掠。
因這樣的地理格局所衍生出來的勢力走向,在過往千百年來也在不斷的重複循環。
中原王朝盛極的強漢時代,各種代表著輝煌邊功的名詞,諸如封狼居胥、燕然勒功之類,所指向的統統都是漠北草原地理核心的郁督軍山,只是不同時期的不同稱呼。
孕生出無數北胡勢力的郁督軍山,自然也就成了漠北諸胡共同的起源地,有著近似聖山的意義與地位。能夠設牙郁督軍山,也是所有北胡部落共同的夢想,代表著擁有了號令漠北群胡的權威與勢力。
雖然對中原王朝而言,陰山以南的敕勒川地區是與漠北諸胡或戰或和、各種事件發生最為頻繁的地方。但是作為瀚海中心的郁督軍山,才真正決定了漠北勢力興衰的走向。
早在南北朝時期,發源於郁督軍山西麓金山的突厥作為當時草原霸主柔然的奴部、東遷進入草原政權的核心地區,自此開啟了其輝煌的崛起歷程。
最初的突厥僅僅只是草原上並不起眼的一個小部落,但當時的阿史那部不斷的聯合兼併其他弱小部族勢力,並最終聯合當時的西魏政權擊敗了柔然,取得了郁督軍山的控制權、設牙於此,正式宣告成為新的草原霸主,開啟了其長達百年的草原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