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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接下來其他的舉動,可就都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設想,就算還沒有感覺到什麼明確的惡意,但心裡卻忍不住生出一股危機感,一股不能控制局勢的惶恐與無力感。
特別是此前當他們盛載酒食準備前往灞上迎拜雍王、卻在剛剛離城便被雍王麾下將士喝退後,這種不妙的感覺便越發強烈。
「雍王這是什麼意思?薰蕕不同器,他卻仗恃軍威,不辨良莠,直接便將我等國爵門第也一同堵在長安城中,莫非在他看來,咱們這些顯赫門庭,竟與城中那些寒傖歸於一類?真是豈有此理!我等祖輩追從高祖,創業建勛之際,那小兒尚且胎息未成,竟敢如此小覷開國元從!」
當一眾人被堵回城中的時候,故爵黎陽郡公的一個于姓老者已經忍不住頓足喝罵出聲。
周遭共此情緒者不乏,畢竟他們對雍王到來可謂是熱情十足,不獨捐輸大量物資,甚至還準備親自入營犒勞,結果在城門口便被直接喝退,甚至連營中大纛都沒有見到,雍王態度之倨傲已是畢露無遺。
心中雖然羞憤至極,可是真正敢將不滿宣之於口的卻不多。因此那于姓老者話講出口之後,響應者卻寥寥無幾。一群人相顧無言,只能各自散去。
但事情卻遠未結束,這些人各自歸家後,卻又面對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官庫中的剩餘物貨該要怎麼處理?
通濟坊、敦化坊等幾坊的官庫,已經被就近這些人家們完全搬空。而這些官庫,有相當一部分是儲存著隴右與安西邊軍的物資,除了穀米等基本物資之外,還有許多專門供給軍用、甚少在市面流通的禁貨,比如野馬皮、弓弦、弩臂、槊鋒、散矢之類。
其中那些通用的物資,自然都用來應付雍王的索取,一早便運送到了灞上。可是其他的軍用禁物卻不好處理,交出來的話就是不打自招,銷毀的話又不好處理,而且這些器物品質都頗為精良,本身就是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富。
因此,各家在商議一番之後,決定私下將這一批禁物給瓜分了,各自藏匿在家中,準備過了這一陣風頭之後再通過別的渠道處理掉。
隴右、朔方之間有眾多的羈縻胡部,他們不敢與大唐為敵,但彼此之間為了爭奪牧區和人口,惡鬥兇狠,所以對這些械物需求量也都很大,一定不會吝惜以牛羊換購。如此一來,既處理了這批燙手的物貨,又能確保這些物貨不會出現在與大唐交戰的戰場上。
可想要達成這些交易,渠道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夠悄無聲息的把物貨運出城去。收藏在家中,每多一天,便多一分風險。
可現在雍王大軍封鎖全城,根本就不准民眾隨意出入。所以那些藏貨的人家們,也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備受煎熬。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涉事諸家也都頻頻碰頭議事,商討計策。
「要不要再嫁禍一次,將那些物貨潛運到西城去,更坐實亂民罪證?」
有人如此提議道,可話剛剛講出口,旁邊便有人搖頭嘆息道:「若是前段時間,或還可行。但此前亂民在朱雀大街被猛殺一番,如今大軍又在城外聚合,諸坊嚴守,實在很難避人耳目。」
「是啊,那些亂民們都受雍王虛仁蠱惑,安待賑撫,甚至兩縣衙官都已經能在坊間從容活動,無人敢害。現在官庫已經被縣員接手,再想原物奉還都不能。雍王還未入城,城中亂象已經不復……」
又有人說道:「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決的方法,畢竟哄搶官庫的匪徒,本就是被各家聯合逐殺。咱們大可以託言為了防止這些禁貨流入坊市,所以各家才暫時收集起來,如此也算一功……」
這番話倒是讓人頗受啟發,覺得未嘗不是應付危機的一個好方法。但很快又有人冷哼道:「此前搬取官庫,諸位以我家坊居臨近,便於掩人耳目,多寄禁貨,並讓我家補貨穀米,因是諸家共計,我家連春種都不敢留私,現在又將禁貨交出,誰補我家?」
「此事若發,那是殺身滅族之禍,竟還作這種家財得失的私計!蠢不蠢?」
有人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其人怒喝道。
「好、好!我是蠢拙,不足為謀,那請諸位補足我家多出的糧貨,那些禁物,任你們拿取!我若一言有阻,任由諸位屠戮!這是諸家共困,憑什麼要讓我家多損?」
那人遭到喝罵後,頓時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對方怒聲道:「趙九公既有如此鄉土大義,當年奪我家澧水故磑何以完全無顧鄉土情義?」
那被喚作趙九公的老者聞言後也怒聲道:「眼下所論眼前之困,是追究陳年故事的時機?奪磑之仇可追,那你陰氏舊年發掘唐家祖陵之惡行是否也成今日族誅之罪?」
「老狗該死!先祖舊事是盡隋臣之忠,貞觀舊年早成定論,太宗特旨寬恕,准許後人繼力忠唐。老賊揭此舊事,莫非是要與我堂中角斗生死?」
那陰姓族人聽到這話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抽出配刃指向老者趙九公。
眼見雙方口角要成鬥毆之勢,眾人忙不迭上前將兩人拉開,七嘴八舌進行勸解。那趙九公還倒罷了,但陰姓族人則咬定若不補償他家的損失,休想讓他同意將家中收存的禁物交出來。
如此一番僵持,最終眾人決定各家分別認領一部分份額,補償陰氏的損失,但前提是必須要將那些禁物交出來,集中上繳,以應付眼前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