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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親闊別、情實難忍,但與其相濡以沫於此倫情淺灘,不如各相徜徉於功利江湖。妹子即便許於京中名家,無非庭中一委曲求全、戰戰求歡的怨婦,但若能稟國禮出制遠蕃,憑此家國勢力,誰敢輕之侮之?她在京的兄弟姊妹們,也將因此親緣而更見從容,少遭排斥……」
太平公主聽到這裡,神情略有幾分鬆動,但望向李隆基的眼神卻更顯深邃,只是嘆息道:「三郎你也是用心深刻啊……但這件事,並不在於你我情願,終究還是要決於朝中傾向如何。況且正如你表弟同我忿起爭執,我擔心你家庭中或也將因此吵鬧失和啊。」
「只要姑母能夠體諒我的一番苦心,我並不懼人情的非議。我也會用心勸解,事中的考量一一分說明白。這並不是蓄意的加害,況且若朝廷真的有意如此,怕是我家想擺脫也擺脫不了。與其事到臨頭再作推諉,不如事發之前便主動分憂。」
李隆基又沉聲說道:「當然,也要懇請姑母能夠在中助勢。畢竟少輩們的婚配諸事,近年來也唯此恩親主持。此事在朝雖然有涉邦交邊務,但在私也只是一樁人情的取捨。」
「私心來說,我並不希望此事能成。但三郎你既然言深懇請,我也並不拒絕。但我既不能左右朝議,也不能越過你們血親去強請奮求。若禁中有問,就據理言之,否則便也不會徒增人厭。」
太平公主的回答略顯冷淡,繼而抬起手來輕輕一擺:「若再無別的事情,夜已經深了,我不再留你了。撕得開的和氣,打不散的骨肉,我雖然怨那小子私求外事,但既然將要遠行,總要添置一些冬夏袍服。」
李隆基見狀後便也站起身來作禮告辭,席中薛崇簡也連忙起身道:「我去送一送表兄!」
「你表兄常常出入,又不是不識路途的小童,哪需你作導引!滾回舍中補習課業,今夏再試不中,打斷你兩條浪行的狗腿!」
太平公主聞言臉色又是一變,拍案怒斥道,將兒子呵斥歸房。
等到李隆基離開後,太平公主獨坐堂中,細細思考剛才所談論的事情。
雖然說李隆基不愛惜血親妹子們的做法讓她有些不喜,但這一份用戶中女子換取勢位處境上從容的思路卻讓她頗受啟發。須知她戶里也是養著幾個閒人,就是那幾個繼女。
「偏偏母家兒郎這麼多絕情的智慧,反倒自家兒子沒學成其母帶出的血脈智慧!」
沉吟片刻後,太平公主驀地一嘆,同時心中也有些懊惱,若能早有這樣一份思計,捨去一個繼女就好了,又何必讓兒子出赴遠州。
雖然說她當面對李隆基的回應有些冷淡,但在思忖一番後還是覺得該要發動自己的人脈影響稍稍促成此事。吐蕃如今國事不同往年,窮極來求,哪需要真正的近親宗室女外許,倒是自家繼女想來更適合打發吐蕃。
第1020章 朝議未定,民聲先傳
進入五月之後,長安坊間又變得繁忙起來,除了工商行業各自本身的忙碌之外,還有就是為了聖駕東行洛陽而作準備。
此番聖駕東行,並不是天災人禍催趕著的倉促就食,與民間直接的牽連也並不算大,並不會有太多民事相隨,隨員基本上是在京諸司官員以及列朝勛貴們。
但當下時節,哪怕民戶遠行也要精心的準備,更不要說這麼大場面的官事轉遷。雖然說早在四月初便已經有知頓使出京準備兩京之間的行駕事宜,但那麼多的隨駕人員、關乎在京權貴諸家,對民力也要有所借仰。
特別是兩京行市中一些專營高端奢侈商品的行業,最大的消費群體將要前往洛陽,他們當然也不能死守長安、虛度光陰,是一定要緊密跟隨的。
因此一時間京中最繁榮的行當就是車腳鋪子,那些車船腳力們紛紛出動起來,將各類人事向東進行輸送。行業的繁榮,也讓一眾從業者們發了一筆小財。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其他再緊要的事情都成了小事,並不會占據民眾們日常太多的心思。
但是隨著時間進入中下旬,卻有一件事情又引起了坊間的熱議,那就是吐蕃遣使入唐、請求和親。
往年吐蕃強悍、稱霸西方,有關其諸種資訊,都是極能挑動公私人心神經的敏感話題。可是近年來隨著吐蕃國勢見衰,與其有關的事情所受到的關注已經越來越小。
哪怕官方仍然不失警惕,可對民間百姓來說,已經征服的對手不值得更多關注。吐蕃的聲訊動態已經不能引起他們的好奇與關心,倒是蕃人市中蟲草蕃藥、皮毛金銀等蕃貨的時價更加的牽動人心。
雖然說吐蕃遣使入朝示弱,總是一件讓人覺得吐氣揚眉的事情。但眼下蕃使尚在西康等待安排入境,甚至都還沒有抵達蜀中,而與和親相關的事項也並沒有列入朝議並南省需作籌辦的事程之中,卻忽然在坊間就這麼廣泛的流傳開,實在是讓人感覺有些奇怪。
不過街巷間的議論如何,想要反饋到聖人案頭,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畢竟坊間輿情每天都有新的熱點,聖人有軍國事務牽連在身,總不能事事都關心垂詢。
這段時間,除了北征軍事的進行與朝廷遷移諸事項之外,還有緊急上馬的整頓在唐胡人等等,雖然事委諸司,但李潼也要保持著密切的關注,因此也是繁忙的很。
當吐蕃國書遞入朝中後,他雖然組織了一次延英殿奏對,但主要還是針對吐蕃國內近期情勢的變故進行羅列總結,後續的相關事務都打算留到東都再行處理並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