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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精明的很,還有什麼事務難決要求教你?」
武則天聞言後只是隨口笑應。
「阿母這麼說,是顯得我這個長輩有多混沌,尚且不足指教一個後輩兒郎?」
太平公主嗔怨一句,然後便講起了下午的事情。
武則天在聽完這話後,臉色也很是不善,冷哼道:「市井卑流,不識大體,來俊臣他是真的想死嗎?」
言雖如此,她也沒有繼續就此深論,轉而問向太平公主說道:「遭遇了這種事情,將那邪流入系刑司即可。這小子還有事要請教你,怕是還有什麼興弄法外的雜想吧?」
「阿母自己看一看吧。」
太平公主將衛遂忠那份供詞掏出來,讓宮婢呈上。
武則天翻看完畢後,臉色變得很是陰沉,將之重重擲在案上,並不評價來俊臣,只是冷哼道:「他有這樣的邪念就是不該,你一個長輩不作規勸,還要陪他胡鬧?還說自己不是混沌無教!」
「初時我也如阿母這般念,但再仔細想一想,這孩兒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啊。就連這樣的華堂,巨燭彩燈,還有席案角落下的幽隱,人事何嘗不是如此?今次如果不是惡徒臨事之前有了醒覺、主動自陳,他自己耳目困頓,能知近身者孰善孰惡?西京故事已經險遭人害,如今更將入事,又不能鎖廳空席,沒有這樣的卑力遣用,早晚還要受害!」
「那是他自己失於檢點!」
武則天仍在冷哼,但語調已經不如最初那樣嚴重。
太平公主聞言後繼續說道:「方今世道,無人則不成事。顯在幾人,魏王教行鄉社,一呼群應。梁王倡造天樞,至今不能成事,倒是兩市諸社商賈並坊里蕃酋,日日應教府下,唯見巨貨入門,不見成於事表。余者各類,或親徒群應,或門人勤走,或故情網結。就連來俊臣這樣一個驟貴的刑徒,都能網絡這麼多的私勢。」
「凡事易縱難收,他這個年紀,正是氣驕欠束的時節,貪求私己的方便,逾越了尺度,受害的還是自己!」
武則天又繼續說道。
「此前那般重懲,還不能讓他警醒?他如果沒有這一點分寸,會以此請教於我?只是怯威不敢啟齒,借我表意。」
太平公主嘆息道:「阿母自知你這個孫子有多精明,他大凡還有別的閒計,會連這種藏毒登門、意欲加害的歹徒人力都貪求?約束管教是應該,但如果只是讓他獨枝孤標,怕也難禁邪風摧折。」
「有這樣的親長照拂,他算什麼獨枝?你呀,不要溺愛成加害!」
武則天講到這裡,語氣已經和緩許多。待到太平公主退出之後,她便拿起案上那份供詞再作翻看,同時節錄一部分抄在便箋上,喚來宮婢交過去並囑道:「吩咐河內王,清掃名錄人眾。」
吩咐完此事之後,她又喚來上官婉兒,並說道:「著令司宮台,挑選年幼知事宦者十員,入事嗣雍王邸。」
頓了一頓後,她又加了一句:「樂思晦那個幼子,一併遣出。」
第0326章 幼宦可養
第二天,宮使帶著一批宦者、宮婢來到履信坊王邸,李潼見狀,不免大感跟他姑姑這樣的聰明人合作就是爽快,根本不需要多作操心,事情就能安排妥當。
他要經營自己的黨羽,這事兒也沒有必要瞞著他奶奶。用來俊臣相關的人事提起這樣一個訴求,就是在表達一個意思,我也不跟別人比,就來俊臣這種貨都有這麼多的黨羽,你總得給我放開點尺度,才好做事啊。
現在站外邊瞅你蹲坑的,一個個都人強馬壯的,你光把我拉到前邊來也不行,我這裡本來就後行一步,再束手束腳,真要搞不好,說不定咱祖孫倆都得被人摁坑裡。
這也絕不是危言聳聽,本來歷史上神龍政變,武則天不就是跟她小夥伴張氏兄弟們都被踹坑裡了。
當然,李潼也不奢望能夠獲得他奶奶對張氏兄弟那種程度的縱容,畢竟眼下朝局危機感還沒有那麼強烈。而且,他也只是相對的危害性要小一些,並不是完全沒可能把他奶奶摁坑裡。
宮使送來十名宦者、十名宮婢,年齡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這樣的年紀都還沒有定性,也沒有什麼複雜的人事牽扯,大可以當作心腹來培養,日後使用起來也更加順手。
李潼略作詢問,便發現這些少年男女宮奴們都已經在內文學館進行過基本的掃盲教育,能夠識文斷字、處理一些粗淺的案牘事務,不免更加滿意。
他長兄李光順將要出使四川,李潼還在考慮該派什麼人跟隨去。大的事務層面上,他自然是另有安排,但一些尋常小事,也需要一些機靈聰慧的人在身邊聽用。
他奶奶派來的這些人正合時宜,李潼當即便分派給長兄五男五女,也是向他奶奶表示,在蜀中飛錢這件事情上,他不會打什麼馬虎眼,對宮中派出的人選都放心任用。
這裡邊,還有一個少年引起了李潼的注意,宮使也做了比較莊重的介紹,那就是前宰相樂思晦的幼子。
「仆名樂高,拜見大王!」
少年上前,一絲不苟的行禮。
而李潼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滿滿的記憶感撲面而來,心中唏噓片刻,這才回過神來打量眼前的少年。
少年行禮之後,便端正的恭立席前,面對少王的審視觀察,也只是坦然對之,比起其他那些還顯得有些怯生、拘泥的宮奴來,表現要從容得體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