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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縣細分可以分為十等,最高級的名為赤縣,如長安、萬年、洛陽等這一類京都所在的縣治。在下又有次赤、畿縣、次畿、望縣、緊縣、上、中、中下、下縣。
徐氏夫家舊為上縣鄉吏,本也是庶民之家,但當縣治升為望縣並遞選為望縣縣尉之後,類似徐氏這種宮役經歷便成了一個污點,不為夫家所喜。
但是唐代婚令嚴格,一家主母也不能說廢就廢,索性驅逐出去,眼不見為淨,雖然保留夫妻關係,但實際上已經不算是一家人。
如此一來,便也難怪徐氏要在洛陽私通相好,之後更是重新回到大內擔任女官。
畢竟宮禁女官再大,說破天也只是奴婢,類似上官婉兒那種完成階級躍遷的,實在少之又少,一旦返回禁中,可謂終生無望,但也畢竟能得一個安穩所在。
聽到徐氏自述,李潼頗感失望,他是希望能夠藉由徐氏的家世背景而延伸到宮外,其夫家作為望縣縣尉,已經流外入品,必然是擁有一些社會影響。
可是現在看來,想要藉助徐氏夫家的力量為自己在宮外早作鋪墊的打算有些不現實。
看到永安王臉上明顯流露出的失望,徐氏心中也是一悲,但很快便收拾情緒,轉又說道:「妾之相知者蘇郎,雖是外州入畿,但也久居洛中,人事熟稔,凡有託付,忠厚可靠。若能有幸得列大王門下,必定感激涕零,勤懇差遣。」
李潼聽到這裡,思緒又轉動起來。眼下他雖然還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離開禁中,重獲自由,但提前準備也是很有必要的,起碼經營一定的產業,不必在離宮之後全無所入,仍要仰仗禁中供給過活。
就算不能仰仗謀生,布置一些產業用以接觸三教九流人等也是很有必要的。
唐代對權貴經商並不支持,甚至貞觀年間還有五品以上不得入市的規定,就是為了防止權貴恃權亂市。但凡事都有變通,誰也不會老實到毫不逾越。
對於徐氏所推薦的那個蘇某,李潼沒有見過,所以還有保留,但也不妨礙稍作試用。
於是他便吩咐徐氏在下次傳遞物件的時候,稍作資本讓那個蘇某在洛陽市中開設一家尋常邸店,專門給外地來客特別是各地舉子提供住宿,盈利還在其次,主要還是先散開人脈,結好一批潛力股。
即便是撈不到張說、賀知章那樣的盛唐大能,羅網常設,小魚小蝦撈到一些也是賺的,結一份薄緣等待時機的引動,不至於離宮之後便茫然無措。
當然,他也叮囑徐氏切記不可將他的身份外泄。徐氏自然也清楚當中利害,徐娘老矣,歷經人事之後早已經不是懵懂思春年華,不會被情思迷得什麼話都往外涌。
她也明白這一層聯繫一旦被披露出來,自己也將厄運難逃,況且她跟永安王一樣被困禁中,再濃的情思也要立足現實去判斷而有所保留。而經此之後,她算是與雍王一家徹底的捆在了一起。
第0040章 內教坊伶人
「巽奴,巽奴!快起床,出門帶你去觀樂……」
晨鐘未鳴,睡夢中李潼便聽到房門被砸得砰砰作響,李守禮那破鑼嗓子叫嚷不斷,不久後一道身影更是裹著冷風衝進內室中,嚇得兩個早起打掃爐灰的宮婢都尖叫一聲。
李潼還沒有徹底醒來,李守禮那大腦袋已經杵在了他的面前,濕氣呼哧呼哧撲面而來:「起床啦,起床啦,巽奴……」
李潼有些痛苦的抓起絲被蒙住腦袋,暴躁的悶吼一聲:「李紀子,你再沖我內室,小心我今冬都讓你不得閒日!作業寫完沒有?拿來給我檢查,缺一補十!」
李守禮本來一臉的歡快,聽到這話後臉色陡然急轉。近來這段時間,房氏無暇指導他學業,便將敦促的任務交代給李潼,不啻於命門被捏中。
他訕訕退到一邊,低頭作忸怩委屈狀:「今早院中進來一部音聲人,我是第一時間趕來通知你,還要遭受埋怨……」
李潼正滿肚子的起床氣,尤其看到天色都還灰濛濛沒有大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說道:「作業呢?」
「大兄還不知此事,巽奴你慢慢洗漱,我要先去通知阿兄!」
李守禮眸子一轉,頓時又如風一般卷出房間之外,很快便沒了蹤影。
那小子出入之間,冷風灌入內室,李潼也了無睡意,床上坐了片刻,便吩咐宮人送來衣袍準備起床。對於李守禮的憊懶狡黠,他也頗感無奈,這小子就是訓責我自受之、玩樂我自暢快,大不逾規,小錯不斷。
等到李潼洗漱完畢,悠揚的晨鐘才在宮室上空響起,新的一天再次到來。
洗漱之際,李潼便察覺到宮人們狀態有所不同,一個個動作輕快,似是暗藏竊喜。特別當鄭金從對面房中行出,已是脂粉大施,作盛妝打扮,這更讓李潼好奇,便開口問道:「阿姨,可是有什麼喜事?」
「宮中尚事者引來一部音聲人,阿郎難道不知?」
鄭金笑吟吟上前,並在李潼面前不自信道:「阿郎觀我儀態可有不妥?」
「美得很,像是二八華年!」
李潼隨口恭維一句,望著略帶羞澀的鄭金又好奇道:「音聲人?」
「是啊!前日內直來訪,太妃身邊柳嫗提起院中無備樂事,不想今日內教坊便將樂人送來。太妃已經傳告各室,今日廳中作樂……」
聽到鄭金的回答,李潼才想起剛才他二兄的咋呼內容,但還是有些不解,不過一些伶人樂工而已,值得滿院人都喜氣洋洋、仿佛過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