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頁
略作沉吟後,他便回答道:「如果只收利得,在帳利錢都能抽出,短時之內便可運抵神都,但臣不建議這麼做。」
「為什麼?」
武則天先是眉梢一揚,然後又皺起了眉頭。
「飛錢新營未久,民間尚在觀望,恐怕朝令夕改。一旦大批錢本提出,必會令群情驚恐,爭相擠兌,再想讓民財附於案簿,那就要作十倍之功。」
飛錢雖然屬於匯票性質,並不擔心擠兌的問題,但作為新興事物,眼下還在樹立信心的時期,還是不可貿然作打擊信心的舉動。
兩地開具的飛錢雖然只有四百多萬緡,但盈利卻能達到一百五十多萬緡,這就是在於民眾信心仍然不足,一筆錢頻存頻取,來迴轉調,所抽取的手續費自然會加倍。
李潼之所以要在初期設定那麼高的抽利比率,就是為了促使大家養成錢沉案簿的習慣,不要那麼頻繁的調取。
武則天對於人心是有足夠了解,很快就能想通這一點,但還是有些不滿道:「如此財利仍是虛在,幾時才能得真利?」
「飛錢錢本比日在增,重財存於諸境,也是不便,自當徐徐抽引。更不需朝廷大費周折的轉運,只需兩地利率各有高低,財帛自能專匯於西京,屆時再作押運,更省途中折耗。」
只要飛錢盤子做得足夠大,由蜀中發往西京的飛錢抽利增加,而西京往蜀中的飛錢抽利減少,那麼商戶們自然會把更多的錢存在西京,從而獲取這當中的利差。西京存錢變多,便可以直接抽取。
武則天是權斗滿分,金融小白,但勝在理解能力不錯,聽完李潼的解釋後,臉上便又流露出笑容,拍案說道:「慎之真是妙才,那麼能不能在年前調出五、七十萬緡錢帛押運入都?來年將作封禪大禮,朝廷卻乏錢物儲備。」
「臣並未專事飛錢,陛下還是降敕提問阿兄,料想應該不難。臣兄弟畢竟人力寡弱,若再增補才士為助,運作必定更加從容。譬如蜀中集財數百萬緡,眼下還未顯為人知,但防備賊盜,也是不可不加以重視啊!」
武則天聞言後便點點頭:「光順雖無令聲馳譽,但篤靜自守、不辭辛苦,隱於人後、作此大事,可見才器不只當下。此事從謀至定,俱你兄弟所為,增補宮用,不假外人,且加益州大都督府司馬!」
聽到這話,李潼頓時一樂,果然世上沒有用錢砸不暈的人,如果有,那就是錢還不夠多。
李光順出都的時候,還僅僅只是幾個不尷不尬的使職,結果搞出了成績後,便直接被加官大都督府司馬,掌握了益州大都督府實際權力。
遠在蜀中的李光順都被重賞,入宮拜見又深得武則天欣賞的楊麗自然也不例外。
楊麗出身蜀中商戶,本身又不曾婚配,武則天詢問其人心意、知其不願入宮擔任女官後也並未為難,內外命婦皆不能賞,但這也難不住武則天,授為大內玄壇道場女觀主,秩比四品郡君,隨節時入參。
第0410章 皇恩厚賞,代王迎親
陶化坊鄭氏宅邸,自納吉之日後便門庭若市,一直熱鬧喧譁。但在這喧譁之下,卻也有一份人情的困擾。
中堂別廳里,鄭融坐在席中,看著自家子弟逐一檢查那些賓客來賀所奉送的禮貨箱籠,一些禮貨簡單的抄錄簿上,但若是送禮過於厚重奢華,則就封存起來,此時對案牆邊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加以封存的箱籠。
不多久,鄭融長子鄭浮丘與鄭杲一同走進房間裡。
鄭浮丘沒有入坐,站在父親席前垂首道:「阿耶,宅業已經選好,位在洛南興教坊,一進三畝的庭宅,是我國子舊友故業,年前得授,將要遠遊,知我家要在畿內訪買宅業……」
鄭融聞言後便點點頭,又問道:「比擬市價多少?」
「近年畿內居戶激增,宅價也是高漲,若要購得,還差三萬錢。」
聽到兒子的回答,鄭融不免皺眉道:「這麼多?」
旁邊的鄭杲聽著父子對話,有些無奈道:「叔父,三娘子得幸代王殿下,本就是咱們合宗大事,帶挈家門。全家人眾都望此,只待叔父一言,捐物捐力,又何必要一味的寒儉、沖淡喜氣?」
鄭融聞言後便微笑道:「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懂,也不敢將此榮幸專據。得幸權貴,禮事鋪陳,甚至就連待禮發嫁,都在族宅。親徒共力,才能作成大喜,且在心中,不作言謝。但這女子生在我家,如今將入別庭,為父為兄,豈能沒有表現,讓她妝奩空空便走入陌生人事之內。」
說話間,他又對鄭浮丘說道:「若你那故友能容短時,鄉中我還藏有一些舊器,即刻著人取來,市中變賣。」
鄭浮丘聞言後便點頭退出,鄭杲見這族叔仍是頑固,嘆息一聲便也告退往前庭去接待賓客。
待到這一批禮貨清點完畢,鄭融吩咐將那些錄入的禮品送入存放妝奩的房間,然後拿起名目便往內宅行去。
房間裡,鄭文茵正在伏案寫文,得知父親行入便連忙起身相迎。
鄭融將那禮貨名單遞給女兒,吩咐她收起來,然後便坐在房中望著女兒。
「阿耶有話要說?」
鄭文茵見父親這副模樣,便發問道。
鄭融嘆息一聲,示意女兒近前來坐,說道:「你兄弟外出訪買,將在洛南置下一處三畝的小宅,屆時添入妝奩。文茵,你會不會怪父兄做事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