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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來,大唐對海西人事滲透已是極深,他們木卯部此前還覺得能占一個率先歸義之功、也實在是想多了。至於她父親居然還幻想著能夠在大唐與吐蕃之間左右逢源,則就是更加的妄想。
如今大唐聖人親臨隴上、大軍須臾將至海西,海西諸豪酋也已經紛紛站隊,而吐蕃的贊普與軍隊卻還不見蹤影,無論是對青海的重視程度,還是所投入的力量,吐蕃都要遠遜於大唐,該要作何選擇,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心中有了這樣的認識之後,柳青不免暗道慶幸,同時底氣更壯了幾分。她雖然有著手刃親生父親的狠戾,但也並不意味著人間的倫理道德對她就全無影響,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著幾分負罪感。
可是當見到大唐對青海人事經營如此深刻,這一份負罪感便蕩然無存。她這麼做並不是單純的為了自己的私慾,唯有如此才能確保她們木卯部生存下去。
心中些許疚意不復,柳青再望向其兄長時,眼神就變得狠惡起來,舉起手臂重重一揮,口中則厲吼道:「殺!」
眼見營中來人非但不上前助戰,反而引弓射向自己,其兄長一時間也是驚愕至極,若非兩側護衛們眼疾手快的支起盾防,只怕登時便要被射殺當場!
「阿青,你瘋了?我是你阿兄啊……」
柳青的兄長自是滿腹不解,弓身在護衛們的保護中大聲吼叫道,而當他見到跟隨柳青同來的唐軍士卒們已經列陣向此處殺來時,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大事不妙:「阿青,你這賊女子!竟敢夥同外人作亂……阿耶呢?阿耶他現在……」
李禕所率領的唐軍游弈本就是精銳之眾,無論武裝水平還是戰鬥力都遠非木卯部卒眾可比,屠刀亮出後頓時便將此間木卯部卒眾衝殺得潰不成軍。
營地外圍的郭元振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當即便勒令諸羌胡部伍向此間發起衝擊。在此內外夾擊之下,本就勉強維持的營地防務很快便被打出了一個缺口,而那些負責防守的木卯部卒眾也開始四散逃命。
「繼續追殺!不准放走一人!」
眼見到這些族眾們開始潰敗,柳青臉上仍是殺意凜然,繼續勒令親信們進行追殺,特別是她那個兄長,務求要趕盡殺絕。
李禕所率領的唐軍精銳卻並沒有再參與後續的追殺,脫離戰鬥後便重整部伍,迎上了已經進入營地中的郭元振。
「看來營中行事頗為順利了?」
雙方匯合後,郭元振翻身下馬,微笑著對李禕說道。
李禕聞言後便點點頭,並將他們入營以來行事經過講述一番,並忍不住的指著正向此處靠近的柳青嘆息道:「這女子實在太狠惡,行跡頗無人性,當時狀況,實在不需要親為……」
郭元振聽到這裡,先是示意隨從將柳青阻在外側,然後才又說道:「這些胡種做出什麼樣的行徑都不奇怪,只要不損害我方計議,那也由她,倒也不必形容厭惡。」
話雖如此說,但郭元振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悅的。這個柳青是由他招降過來,並向聖人舉薦,且聖人也給予了頗高規格的封授,是有一種要將其塑造成青海羌胡表率的打算。可現在對方卻做出了這種行為,接下來自然也就不可再作更大的禮遇宣傳。
畢竟,大唐需要的是讓這些胡酋們歸化忠義,並不是鼓勵他們父子相殘。哪怕大唐心裡樂見諸胡狗咬狗的內鬥,但在面子上必然也需要維持一個忠義倫情的價值觀。
眼下青海尚在戰爭時期,可是等到戰爭結束,涉及到接下來的局勢穩定與利益分配的時候,柳青這樣一個弒父的名教罪人必然難以獲得朝廷的關照與重視。而作為其引薦者的郭元振,時譽可能都會受到一定的連累。
不過這些也都只是後計,郭元振很快便將之拋在腦後,闊步行向正在不遠處等待的柳青,拱手笑語道:「本以為營中行事或還波折難免,沒想到縣公巾幗豪邁,頃刻間大勢即定,郭某在外籌計反倒顯得有些多餘。」
柳青這會兒心情也有幾分激動與自豪,但在看了一眼郭元振所引來的那些羌卒們之後,還是低下頭謙遜道:「事關生死,妾唯奮力向前,不敢頓足待斃。若無這一點決絕,恐也難得府君青眼。府君如此盛讚,實在愧不敢當。府君在此海西之境尚且有此呼風喚雨之能,可知人間確是得道多助。此間諸部能得保全於大勢反覆之際,府君德祐之恩,此間諸眾必銘記不忘!」
在此一番內外配合之下,一場奪權的事變很快便落下了帷幕。即便是還有一些餘韻波折,主要也是搜索那些在動亂過程中四處逃散的雜部羌民,對木卯部整體局勢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影響。
成為木卯部新的首領後,柳青便即刻下令在原酋長大帳的後方再造大帳,用來接待大唐人馬與郭元振所率來的幫手們,並且在這座新的大帳中正式接受了大唐朝廷的冊封。
朝廷給予木卯部首領的官爵是四品歸義將軍散官、金山縣公,這待遇在諸歸義胡酋當中並不算特別的高,但對木卯部而言也絕不算低。
特別是爵位,在諸羈縻勢力當中也絕對算是稀缺品。以往能夠獲得正式爵位封授的胡酋,要麼是其區域中的絕對霸主,要麼是在大唐的羈縻統治下有著確鑿的顯赫大功。
木卯部雖然勢力不弱,但在海西地區也不算特別顯著。像郭元振此番所召集的兩部胡酋,其各自勢力便都超過了木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