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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氣逐漸回暖,契丹叛軍再次捲土重來。幾個月的休整、加上此前在幽州所劫掠到的物資,讓契丹勢力大壯,不再是幾千老弱之師,其他東胡部族諸如奚人、靺鞨等等,也都紛紛加入其中,號為十萬大軍,並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攻克了營州。
營州的失陷,使得東北局勢變得更加惡劣。原安東都護府設置在營州,為了便於控制東夷諸胡,諸部酋首們也都被強置在營州居住。營州陷落後,這些胡酋們便擁李盡忠為主,而李盡忠也據州稱制,自立為無上可汗,將所投靠的胡酋們大肆封賞一通後,便繼續引眾南來。
在契丹叛軍南來的時候,洛陽朝廷也正陷入混亂之中,對於河北諸州幾乎沒有任何安排。但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一次契丹的叛亂首發於幽州、又受限於天時,沒能在第一時間形成糜爛之勢,這也給了河北諸州以反應並作出防備的時間。
當時朝廷在河北仍有原單于道副總管楊玄基所率一部人馬,在契丹退走後重新奪回了幽州的控制權,並據地為守,對捲土重來的契丹造成了一定的阻撓。甚至在契丹南來最初,楊玄基率三千人馬主動出擊,於幽州東部重創契丹前鋒孫萬榮。
但眼下的契丹反勢已成,楊玄基孤軍在外,無論人勢還是補給都處於絕對的下風。
雖然初戰告捷,但對大勢的扭轉卻微乎其微,很快就被後續源源不斷到來的契丹人馬圍堵在了幽州的薊城,據城而守月余時間,最終不敵,趁著契丹叛軍諸部不能完全協調突圍而走。
楊玄基所部在退出幽州後便一路且戰且退,最終抵達仍有武備的易州時,僅僅只剩下了不足五百員眾。不過這一番慘烈的犧牲也不是沒有價值,易州刺史權善才已經在州境徵募壯力並堅壁清野,州城據守數千人眾,並幾次擊退了契丹的來犯。
雖然南下路程頗受阻滯,但契丹勝在人勢壯大,在易州受挫之後便放棄了繼續進攻堅城,轉以騎兵寇掠鄉野,很快便將戰火燒到了河北中部的瀛洲,並攻克了瀛洲的州治河間城。
黑齒常之所率的冀北道騎兵在滄州追誅沙吒忠義叛軍之後,在回撤中於瀛洲東南部的樂壽遭遇了契丹前路人馬。這一次遭遇戰雖然以官軍勝利結束,但整個河北北部業已糜爛,之後李盡忠親率數萬叛軍出擊黑齒常之所部,官軍矢盡糧絕,無奈退保冀州,暫時將契丹叛軍阻隔在了冀州北部。
當這一消息傳回洛陽朝廷時,自然舉朝皆驚,許多時流都沒想到契丹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東胡部落所發動的反叛居然能壯大到如此聲勢。
畢竟垂拱以來,朝廷在對外征戰方面雖然戰績並不樂觀,但所面對的敵人也都是突厥、吐蕃這樣的強敵。
在時流觀念中,契丹等東胡諸部不過是在安東都護府管制下的羈縻部落,本身實力有限,即便有叛,頂多也只是區域性的騷亂,成不了大禍。甚至就連安東都護府的設置,最大的軍事意圖也並非防備契丹,而是為了管制分散在遼東與遼西之間的高句麗等三韓遺民。
這一次契丹的叛亂,不獨讓東北的羈縻局面為之崩潰,在地域上也隔絕了朝廷對原高句麗、百濟等舊地的統治,甚至戰火直接席捲到河北大片州縣之中。
這樣的胡禍,簡直是大唐立國以來所沒有的。雖然說貞觀初年也有突厥兵臨渭水之危,甚至就在不久前還發生了默啜寇掠河東道諸州,但突厥乃是大漠上長久以來的霸主,其為禍深重也並不讓人意外。
可契丹這樣一個東胡雜種,許多普通的民眾甚至都不知東北有此部落,竟驟然勢大、席捲小半個河北,這對時流所造成的衝擊之大遠遠超過了突厥的禍害。
洛陽本來就是大亂新定,秩序雖然重建起來、但仍然很脆弱。當聽到河北近半州縣已經陷落時,城中氛圍也逐漸開始出現一些騷亂。
特別是一些剛剛從河東返回都畿的原天兵道卒眾,由於擔心朝廷或會出爾反爾、將他們重新徵募入伍、投入河北作戰,甚至都出現了一些逃散的情況。
儘管李潼心知契丹叛亂不容小覷、也為此做了許多針對性的計劃,但當此事真正給時局帶來衝擊的時候,也是不免忙得焦頭爛額。
為了穩定都畿人心局面,他甚至親赴都畿諸城門前,召集坊曲鄉民,當眾宣布朝廷對平滅契丹叛亂已有整體規劃,河北的戰事也絕對不會影響到都畿周邊已經實施的政令。
當然,面對這種群眾性的恐慌,語言的安撫總是蒼白無力,唯有行動才最有力量。
陝西道的卒力徵發一直在進行著,此前還一直以衛戍都畿為名義,至於眼下則就不必再作掩飾了,直接號為遼東道行軍,同時以原冀北道行軍大總管黑齒常之為遼東道前軍大總管,原冀北道行軍旗號轉為遼東道前軍。
與此同時,宰相姚璹為遼東道中軍大總管,即日率領新抵洛陽的五萬西軍渡河北進,並將隴右的婁師德召回朝中,為遼東道後軍大總管。
國之大征,宰相掌軍,這也是一直以來的慣例。至於具體的戰事進行,當然還是以諸軍總管為主,借用宰相的權威來節制並調度諸軍。
遼東道前軍人事結構可以無作調整,中軍則仍以李潼的西軍老班底為主,五萬人馬共分為十三路行軍,唐先擇、楊顯宗等西軍舊將們各領總管。
當然,朝廷原本的武將群體,李潼也沒有完全排斥在外,但所任用的主要還是原高句麗與百濟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