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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就算代王辭官,他仍然也只是并州長史,但頭上有沒有這個上官,意義卻截然不同。
哪怕是日常生活中,一個虛名對人而言也有極大的意義,不信隨便上街拉一個人讓他叫爸爸試試。現在李潼主動避位,則不啻於是在說,雖然你仍然是個兒子,但我不配做你爸爸,自己生活吧。
所以李潼真的敢拍胸脯說,自己對武攸宜真的是義薄雲天,一個虛名也不是說捨棄就捨棄的。起碼武承嗣他們那些貨,武攸宜這個堂兄弟被閒置那麼久,都沒想著拉一把,更不要說做出這種推位避賢的暖心之舉。
「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若能稍稍紓解建安王心中積忿,我已經深感欣慰,實在不敢當謝。」
李潼又擺手說道,對武攸宜可謂是掏心掏肺。
武攸宜聞言後則連連搖頭:「此種情深之舉若還不當謝,那世人交往,還有什麼義行可夸!」
有了李潼的鋪墊,彼此嫌隙漸消,武攸宜甚至主動講起西京舊事,笑聲也充滿了歡暢。雖然說這個補償方式遠不如直接財貨貼補那麼實惠,但做人又怎麼能這麼鼠目寸光?
若代王還兼領并州大都督,那武攸宜這個長史也僅僅只是都督府上佐僚屬之一,並不能擁有絕對的權威。可是現在大都督空員,他這個長史就是實際上的大都督,權柄尺度便能得到大大鬆綁,不遜於舊年擔任西京留守的時候。
隨著彼此氣氛轉好,李潼又指了指轉回案頭的奏書,長嘆一聲說道:「能與建安王重修舊誼,實在是讓人高興。但究竟能否事成兩全,當中還有兩個難題。」
「什麼難題?」
武攸宜這會兒已經開始暢想前往并州之後該要如何大展拳腳,聽到這話,連忙又疾聲問道,唯恐發生什麼變數,讓美夢落空。
看到武攸宜如此一個神情,李潼便笑了起來。任何一種交流能夠有效的進行、成為一種交易,前提是雙方必須都要有迫切的相關訴求。如果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媳婦都娶不上,就別說搞事情了。
「我如今新嗣皇考,大位驟享,時人瞻望未已、便強辭恩授,知我者謂我恭謹能守,不知我者謂我小覷皇恩禮制。還有既辭此位,能以何者更替?」
講到這裡,李潼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武攸宜說道:「尤其後者,讓人深慮。大丈夫若無勢傍身,與羔羊無異。心跡坦陳,不知建安王會不會笑我貪婪?」
「怎麼會!舊年至今,我是身受此困,像是籠中雀鳥悲愴望天。大王這樣的思計,是人之常情,能坦言道我,自是親昵。」
武攸宜聞言後便搖頭,並深有同感地說道。
李潼又笑道:「建安王能體諒我,那就太好了。如今的我,恰如西京舊年,對人對事多有彷徨,不知建安王可有教我該向何者謀?」
武攸宜聽到這話有些傻眼,他自己過得都有點懵,又有什麼智計去教別人?
見武攸宜尷尬無語,李潼也就不再為難他,又繼續說道:「我自身才性也是略有自知,與其強逐安邊守牧之虛,不如依傍宸居、曉夜值宿。南衙十六衛、北衙諸軍,諸位待選,我所望者,一席而已。如今只恐魏王等仍是狹計自重,分寸不容,不知建安王能否助成?」
你想要好處,當然也得付出。全天下不過五個大都督府,為了你,我直接推讓一個,退而求其次,只是想弄十八個大將軍當中一個。這筆帳,怎麼算都是你賺啊!
但帳雖然挺明白,武攸宜聽到這話後,臉上還是露出些許為難,有些遲疑道:「我久在人事之外,此等大計,就算是肯強作進言,未必能城啊!」
「只要建安王肯出言助我,真情銘記。即便不成,但請王能記住今日堂論,千萬不要與我再作上下分明的俗禮疏遠。」
李潼想做兩衙大將軍,阻力最大無疑是來自武家,如果謀不成,你武攸宜也不要怨我,是你那些堂兄弟們非摁著你給我當兒子。
「好罷,我盡力一試!」
武攸宜沉吟良久,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李潼見狀後也笑了,人在做決定的時候,終究還是立足各自處境來考慮。扶武承嗣上位的從龍之功雖然美,但卻太縹緲,真是追不動啊。
第0372章 拙子外送,嬌娘入門
武攸宜離開代王邸的時候,李潼又讓家人收拾一些禮貨裝滿一駕馬車,隨之送出,當作送給他妻兒的禮物。
雖然只是偏門親戚,但現在他們李家仍然在世的男女也實在不多,稍作表示是他這個未來大家長該有的態度。而且近來家中收禮實在太多,推都推不掉,整理收存都麻煩,一部分直接分贈給府員們,剩下的就應付這些人情往來。
武攸宜眼見這一幕,心中也是驚喜有加,本已經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沒想到代王如此禮數周全。
禮貨價值高低且不論,重要的是這一份心意,一念及此,他專程讓人押著馬車行過對街魏王邸門前,過了天街後又轉入尚善坊,在梁王邸前行過,難免是有幾分揚眉吐氣的感覺。
送走了武攸宜後,李潼又吩咐家人準備行儀,在家貓了幾天,他也要出門去,拜會一下他姑姑太平公主。此事若求穩妥,單憑武攸宜一人自然不行。
李潼入住積善坊王邸後,與他姑姑家邸只隔了一道天街,住處距離雖然拉近,但彼此關係卻似乎有些疏遠。齋期結束後,他一直做戲做全套的沒出門,而他姑姑太平公主也沒來王邸,大不同於往常隨意往來的情況。